只是好在,申兰若婚后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秦修文一个人独处惯了,突然有一个女人出现,接手了他所有的生活日常,让秦修文的大后方为之一定,生活琐碎中又有着温情脉脉,让秦修文也忍不住有些沉湎其中。
也因此,秦修文对申兰若的歉意更甚。
原本如今秦修文和申时行就是朝堂上的焦点人物,再加上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别说朝堂之人了,就是万历也经常暗暗瞩目这对新晋的翁婿二人。
于是,京官们发现了热闹。
每次秦大人若是在朝堂上把申首辅怼的很难看,当天下朝后,必然有名贵礼物送往申府,就当众人以为二者之间关系有所缓解的时候,第二日的早朝上,秦修文将申大人喷的更加体无完肤!
众人:……这,翁婿两个相爱相杀啊?
申时行也很无语,每次接到门人递交给他的拜帖,说是姑爷送来了礼物,申时行就想将那个拜帖和礼物统统扔出门外,可是当他看到了那份礼物是他珍爱的古籍字画时,他又两眼放光,勉为其难地收下。
等下人走开了,再赶紧拿出来品鉴一番,但是想到秦修文的所作所为,申时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还知道要讨好老丈人,那在朝堂上怎么就对他如此粗蛮无礼了?!
申兰若一开始还并不清楚此事,等到知道了后,在用晚膳的时候,欲言又止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元瑾,朝堂之事我不知道内里,但是我知道你一心为公,所以你不用顾忌我,该如何还是如何吧。”
说完之后,申兰若脸有些红地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菜色,尽管只有两个人,但是桌上有五个菜两个汤外加一道点心,菜色精致,一点都不比申府江南大厨的手艺差。
不算奢靡,但却细致照顾了申兰若的口味。
近距离和秦修文相处,申兰若才知道秦修文在安排公务的时候,可以连续说半个时辰的话,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可是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秦修文却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就像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擅诗词一般,其实在秦修文的脑海里,是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文人想法的。
只是秦修文言语不多,但是与他生活在一起,却是无比的安心,因为他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万历亲自赐下的宅子,加上正二品官员的俸禄以及秦修文的私产,秦修文的家底可谓是十分之厚,虽然申兰若的陪嫁也十分丰厚,但是秦修文在申兰若一入门的时候,就直接划了一排倒座房成了她的库房,她所有的陪嫁都尽数入内,并且钥匙只有她有,只归她保管。
同时,府中中馈也全部移交到了申兰若手中,甚至在新婚夜当天晚上,秦修文就将十万两的银票交到了她手中,让她尽管将主院落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直言自己对这些没有了解,一切凭她喜好定夺就是。
申兰若一开始还不了解,拿着那十万两银子心里也很是忐忑,毕竟申府再是豪富,也不可能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拿出十万两银票让她任意取用,嫁人时候的陪嫁,虽然也有一万两压箱底的银票,是她娘这些年的私房,但是更多的也都是一些丝绢布匹、家具摆件、文房四宝和名家典籍,当然也有三间铺子和上千亩的良田,值钱是值钱的,但是申兰若也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直接变卖成银两,所以拿到那一叠厚厚银票的时候,申兰若是恍惚的。
甚至秦修文还告诉她,若是不够,他还可以到外面支取,不必委屈自己。
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秦修文表情淡淡,眉眼都未曾动一下,仿佛说的不是十万两,而是十两银子的取用罢了。
申兰若初始还并不了解,等到嫁进来一段时日之后,她才发现秦修文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万历赐下来的宅子是什么样子,秦修文就一直这样用着,格局都没有变过,他唯一要求重新装饰过的,只是他的书房内里,将他几排大大的书架都搬了过来,同时笔墨纸砚用的都是最好的,博古架上放着的是他收藏的各种名砚名笔名茶,圈椅上的软垫要柔软,除了整洁干净是必要的外,其他衣食住行,秦修文根本没有太过在意过。
哪怕住的是京城最靠近皇城、寸土寸金的五进大宅子,哪怕能一口气拿出十万两的银票,哪怕皇帝赏赐的各种金银珠宝摆件无数,但是莫名的,申兰若还是用了“粗糙”
二字来形容秦修文的生活。
申兰若默默观察了几日,就明白围绕着秦修文的关键词一向只是“简单、有序、高效”
而已,饭能吃就行,不用可口;衣服干净整洁适应场合就行,并不求料子;出行轿子马车骑马都行,哪个方便就哪个。
粗糙的不像一个文人。
想到秦修文的出身,申兰若毕竟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心里也有点明白过来,忍不住有些心疼,同时也将后宅事物接了过来,一应打点妥帖,简直成了秦修文的私人助理,但凡秦修文需要的、可能需要的,申兰若都会给他想到前面去。
故而,当申兰若这么说完之后,秦修文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确实是我在朝堂上对岳丈大人太过针锋相对了,一些字画而已,不值当什么。”
一幅两幅不值当什么,但是日日送,哪怕秦府底子厚,恐怕也不可如此吧?
申兰若长长的羽睫低垂,在下眼睑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心中斟酌了一下,还是道:“父亲看着严肃板正,其实心中也是忧国忧民、心怀大计之人,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殊途同归的,相信最后父亲还是会理解的,所以现在没必要太过于讨好他,大不了,最近我们就不要去申府好了,省的到时候吃他冷脸。”
说完这些,申兰若是真的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照理自己应该向着娘家人说话,可是秦修文做的实在太多太好了,申兰若也忍不住将心偏向了一些自己的夫君,不忍心他左右为难了。
虽然秦修文说没什么,但是她可知道,秦修文和自己的父亲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以往不见他往申府送什么字画?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
原本中秋是要去申府过的,这次申兰若都不准备回去过了。
秦修文抬起头看向申兰若,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公归公,私归私,女婿孝敬老丈人也是正常,况且这些也是我自愿做的,无人相逼。只是兰若你,其实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申兰若听到这里,脸色一白:难道元瑾是觉得她太过不孝?自己这些做法,惹得他厌恶了?
申兰若实在是太过于喜欢秦修文了,所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封为圭臬,秦修文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她的心情,让她心潮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