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燕国主慕容垂,那可是个猛人。要不是慕容垂年高卧病不能亲征,粑粑都给他北魏打出来……”
拓跋珪已醉了十分,晃悠到刘裕席前,勾了他肩背,离席出来。
二人径回中军大帐里。
掀开帐子,塞北的雪风猛灌而入。扯一张厚毡,扶拓跋珪躺了,刘裕独自坐在角落的胡床上,生起一盆炭火。
();() 那魏主拓跋珪,从龙袍的左祍里掏出一个玉瓶。
他也不怕卸甲风,脱光龙袍,打开瓶塞,对嘴而倒,几粒红色丹药从玉瓶里滚出。
刘裕一见拓跋珪脱衣,再细瞧此药,心中暗惊。
这是五石散啊。
原来这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是南朝传来的不良药。
五石,指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
这五石,药性不是大寒就是大热。服了这药,五脏六腑立马阴阳交战,体表浑身燥热,脑袋里精神变得极度亢奋;身上如遭百虫撕咬,皮肤敏感异常,似被刀割。
吃五石散,雅称服石。
初服五石,往往神清气爽,容光焕发;服石日久,便会畏冷惧热,四肢无力,直到形容枯槁,变成行尸走肉的废人。
这药,穷人吃不得,是南朝公子王孙、老爷官人的独享,谁能想到万里极荒之境,北魏皇帝也沾染此好!
为了平衡药性,服石前后,必须脱光衣服,饮热酒、吃冷食——怪不得拓跋珪在席间鲸吞牛嚼。
魏主腾一下站起来,扑向中军帐里沙盘。抱着沙盘,抱着北魏边塞的山河表里,拓跋珪时而狂笑,时而悲哭。发一阵疯癫,拓跋珪醉倒在沙盘边。
“寡人的永明剑,剑光永明……”
拓跋珪每当服石后,往往性情大变。此时帐中侍从,谁敢来扶?
刘裕道:
“陛下,移步去帐外动动吧。”
拓跋珪已不发狂,只是却起不来身子。
刘裕是南朝人,深知吃了五石散,切忌坐卧,必须“行散”
、“发散”
:
行散发散,就是走路。
是药三分毒,五石散的刚猛药性里,起码占了毒性八分;
这五石散的毒素只能通过运动挥发。服石后,如果坐卧不动,毒素便会郁结于内;久而久之,毒性越积越多,服食者的寿命也越折越短。
读书游历、隐逸山林、纵酒服石,由来是南朝风气。
南朝世族子弟,要么单纯以服药为享乐;
要么就是躲避世事昏暗,只求超然物外之情,借着药石自我放逐。
拓跋珪贵为一国之主,南征北讨,无往不利;刘裕想不明白,他服药自轻自贱,究竟所为何事。
刘裕道:
“昨日黄河西岸,陛下因何,以六镇汉人为肉盾?那些六镇子弟,也是你大魏军人。”
史官崔光,在席上详记了永明剑故事,极赋溢美之能;此时进入帐中,呈上了新修的史书。崔光又献上一壶热酒给魏主发散,拓跋珪药劲半过,满口酒气,道:
“汉朝,前面是秦朝。秦朝军法,以首级计算战士军功:秦法里,割取甲士的首级,才能算是首级;从军的役夫与奴隶,人头一文不名。同理,六镇汉人,不披甲,算不得我大魏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