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总是成群结队,作恶者身边,也总有一大堆帮凶。
先前两位管事提到的阿波那,正是苏凉商队行善的帮凶之一。这伙马贼虽然人数只有一百出头,在草原上却凶名远播。
哪怕苏凉商队已经不是第一次与这伙马贼进行交易,也会提前做好充足防范,以免阿波那借着交易的机会突然难,血洗商队,将货物和钱财一口吞下。
两位管事轻车熟路,接到苏凉的命令之后,很快就将任务布置了下去。商队里的大小伙计和各族刀客们,也都明白,出了白道川之后的王法就荡然无存,也纷纷行动了起来,磨刀霍霍。
不多时,整个驼城,就被紧张的氛围所笼罩。唯独两位少年贵客,心中没有半点儿紧张的感觉,还以为伙计和刀客们,是在加强每天傍晚的例行警戒。各自端着木盆,在伙计们刚刚掘出来的临时水井旁,悠闲自在地洗脸漱口,收拾行头。
草原上的季节河经常改道,凡是季节河上一年流过的地方,通常都存在地下水脉。这些水脉埋藏很浅,有经验的管事带着伙计们找准位置之后,向下挖三两尺,就能凿出一口临时水井来。
这种临时水井,水量相当充沛,有时候甚至能够形成喷泉。但是,因为埋藏太浅的缘故,水的味道,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对于那些经常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还好说,不过是多了一些“草锈”
味儿,咬咬牙喝完头几口,接下来也就适应了。对于来自中原的旅客来说,这种野草自然腐烂的味道,即便再淡,喝上一口,都恨不得立刻将肠子都吐出来。
“兀那汉家小子,水来之不易,你不想喝,就别糟蹋。”
刚洗漱干净,在随从的伺候下绑扎头的突厥少年史笸箩,看到另一位姓姜的少年,竟然将喝进嘴里的水,全都吐在了地上,立刻高声呵斥。
那姓姜的少年,正是姜简。原本就因为自家姐夫被车鼻可汗谋杀,看所有突厥人都不顺眼。听到突厥少年史笸箩称呼自己“小子”
,立刻放下水袋,怒目而视,“娘娘腔在说谁?你姜爷浪费不浪费水,关你屁事!”
(注:古代汉语中,“小子”
专职奴仆,小厮。)
“当然是说你!”
突厥少年史笸箩毫不畏惧地以怒目相还,同时高声强调。
话说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对方的语言陷阱,自认了娘娘腔。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推开身边的随从,挥拳扑向姜简,“嘴贱的小子,你找死!”
“娘娘腔,这可是你自己认下的,怎么怪得了老子?”
姜简干脆利落地拧身,避开了史笸箩的拳头,随即一拳砸向对方的脊梁骨。
那史笸箩早就防备,两腿猛然力,身体瞬间加。避开了姜简从侧后方砸过来的老拳,紧跟着,左腿落地,微微下蹲,右腿借着下落之势,直接来了一记老树盘根。
“娘娘腔身手不错!”
姜简冷笑着夸赞,轻飘飘后退半步,躲开对方的扫荡腿。随即,又猛然上步,腰梁和右臂同时力,拳如怒龙出海,直奔史笸箩的胸口。
史笸箩乃是汉女与突厥人的混血,长相有七分随了自家母亲,特别是天生一张怎么晒都不会变黑的鹅蛋脸,扮妙龄少女根本无须化妆。
如此相貌,在大唐长安,自然少不了怀春少女的关注。在过度崇尚武力的草原上,却屡屡遭到同龄人的排斥和奚落。
因此,他最恨别人说自己男生女相。听姜简张口闭口娘娘腔骂个没完,气得七窍生烟,一边招架,一边怪叫着起了下一轮进攻。
眼看着两位贵客就打在一处,负责暗中监视他们的伙计,非但不过来劝架,反倒笑嘻嘻地看起了热闹。
从太原出来这一路上,他们可是不止一次看到姜简和史笸箩打架,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以他们的眼光看来,一对一单挑,史笸箩远不是姜简的对手。然而,当史笸箩的两个随从,史金、史银兄弟俩也加入战团,局势就会立刻倒转。
所以,只要史笸箩和姜简双方不动兵器,商队的管事和伙计们,就从不干涉他们打架。甚至还会站在旁边,以水代酒,一边喝,一边高声为双方加油鼓劲儿。
反正,只要不动兵器,轻易就不会出现死伤。不出现死伤,便不会惊动官府,耽误商队的行程。大伙既落不下什么麻烦,又有热闹可看,何必多管闲事?
今天的情况也是如此,打着打着,史笸箩就露出了败相。史金、史银兄弟俩,见自家东主吃了亏,立刻冲了上去助战。
那姜简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托大以一敌三,卖了个破绽,抽身便撤。胸口挨了好几记老拳,屁股上还吃了一飞脚的史笸箩岂肯轻易罢休?大叫一声“有种别跑。”
,带领史金,史银兄弟俩,围追堵截。
驼城占地颇为宽阔,即便里边已经扎了不少帐篷,仍旧有足够的空地,供人往来走动。姜简沿着帐篷东一绕,西一晃,不多时,就摆脱了史金,史银兄弟俩的迂回包抄。紧跟着,以拳头为槊,转身就是一记回马枪。
“啊——”
史笸箩追得太近,尖叫着躲闪。好不容易避开了姜简的拳头,脚腕处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被扫得踉跄数步,一个跟头栽倒于地。
“娘娘腔,有种就别叫人帮忙!”
用目光迅判断了一下史金、史银兄弟俩的距离,姜简用脚踩住史笸箩腰眼儿,挥拳下砸。
史笸箩大急,双手抬起,猛地抱住了姜简的大腿。奋力掀动,“你给我下去!”
。
姜简大腿受制,踉跄着跌向一旁,却没有摔倒,而是凭着多年了苦练,猛地曲腿收臂,重心下沉,嘴里出一声断喝,“嗨”
。身体迅又恢复了平衡。
扭过头,他看到正在试图爬起来的史笸箩,飞起一脚,将此人再次放倒。随即,单膝下跪,死死压住对方胸口,右手再度高高举起了拳头。
那史笸箩,力气没他大,只管双臂弯曲,交叉架在自己的鼻梁前,同时,双眼快眨动,嘴巴里出了一串惨叫,“哎呀,疼。哎呀,打死我啦。停,停,别打。姓姜小子,爷爷跟你没完……”
姜简的拳头还没砸下去,就听到了惨叫,顿时微微一愣。那史笸箩瞅准机会,惨叫声迅转低,“别打,我是故意把你引开的。你听我说,咱们俩掉进狼窝里了,这支商队绝非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