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的花轿到了。”
“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哎呀,我说狄夫人的福气就是好,瞧瞧,瞧瞧这后面抬的嫁妆,我的个天爷,这么多,赶得上城南宋员外的嫁闺女的排场了。”
众人七嘴八舌,且声音颇大,狄家的亲戚老早得了消息,早早来了住下,这下总算等到了新娘子,一看花轿后面抬的箱子,那脸便笑得更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是更大了。
狄县令一家住在县衙后面,花轿走了正门,抬到了后面进洞房,这厢在正堂前放下的嫁妆箱子被人摸了个遍,如若不是被大红绸和大红纸压了箱封了印,便也有那好奇之人去掀箱子去了。
狄家世代寒士,整个狄家村就出了一个狄增为官,这次他的长子成婚,村里老少爷们出来了近一半,狄夫人为了这一群人的吃喝已经愁断了肠,再一想回礼,她就想昏过去才好,可儿子娶亲是喜事,她也只得作强颜欢笑,受了众妇人的贺喜,还要道声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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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门不大,拜完堂,喜娘扶着新娘子,与新郎官进了洞房。
自此又是一派热闹,喜娘撒了一床的花生,生枣,又唱喝着让新郎新娘一同坐下,喝了交杯酒,又捏了生花生送入嘴。
“生不生?”
喜娘乐得合不拢嘴,声音震天。
“生。”
萧玉珠声音细如蚊吟,只觉耳中这喜娘那笑得欢快的声音熟悉得紧,跟她奶娘看人跌倒了,乐得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的声音差不离多少。
喜娘许是最爱这样,又捏了颗生枣送到她嘴边,哈哈大笑再问,“生不生?”
“生。”
萧玉珠又小声地言道了一句。
这时,跟过来的狄家妇人与小姑娘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妇人嫁了人,在自家人面前放得开,且自持是长辈,七嘴八舌道,“我看是个好生养的。”
“哎呀,五嫂子,你是没看到,刚刚送进来时,我看屁股好大的!”
“能生几个?”
“我看四个可以。”
“四个怎么行?我看八个。”
“八个多了罢,要生到什么时候去……”
“土宝嫂,土宝嫂,你看土宝嫂,她都生了八,大官爷家里好,我看生拾个都是可以生的,养得活,不缺钱啊!”
“是啊是啊,你看看那嫁妆,我的个天爷,我们里长嫁闺女,也不过是五抬。”
“你拿里长跟大官爷比,看我捏死你个拙妇……”
“呸呸呸,大好日子,说什么呢?”
在众多不成言词的说话间,萧玉珠硬是从一片乡音找出了一片天地,听顺了离她最近的一段几人对话,等到听到这时,整个屋子都乱了,为他们最后要生多少个孩子吵了起来,都已不再说她屁股大不大了,而是决定他们必须生多少了。
萧玉珠低下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那只放在腿上男子的手,这时已经捏得青筋爆起。
“这也是个可怜的。”
她怜惜地心想,在一群要把屋顶掀翻的咕咕叫声中,身为男子的他,还要被人决定生多少孩子,现下没昏倒没冲出门去没痛哭,不知需多大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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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深人静,除了小声说了两个“生”
字就一个字也没说,坐着让众女眷在嫁帕下偷偷瞄了个遍的萧玉珠终于被人挑开了喜帕。
萧玉珠抬头,这时她的脸僵得连个笑都不能好好露出,她颇有点可怜地朝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少年眨了下眼,试着开口微笑,“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