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棠看着江一一以一种极不美观的姿势、像只鸭子一样跑远了,仿佛眼睛受到什么侮辱似的,嫌弃而又不解地撇了撇嘴。
明明相貌也还过得去,怎么跑起步来这样丑?看来近朱者也未必赤。他卸下温柔的笑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抬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肩。
被烟灰缸砸到的地方,现在还疼得厉害。
看着初生羊羔一样的女孩子,居然也有这么有劲儿的时候。他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情景,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出发时的前采,到一整天的跟随拍摄,他给足了夏梨面子。他让她坐在她身边,给她最好的镜头和画面,他也很清楚地看见夏梨在听到其他同学艳羡的议论时像白天鹅一般高高昂起的头颅。
当然,夏梨自己也很争气,他不否认这一点。他从来都是很公平的人。他是很尊重女性的,他爱她们,正是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后来摄像机撤了,没了镜头,他和夏梨仍然相聊甚欢。比犊羊般少女更美的是什么?是眼里带着如犊羊对头羊般仰慕的少女。哦不对,不是仰慕,是孺慕、思慕、渴慕。叶怀棠严谨地纠正自己,他可不能用错词语。
经验告诉叶怀棠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以头疼的理由请夏梨扶他上楼休息。
男人也要有脆弱的时候。夏梨细细的胳膊穿过他手腕、彷徨几秒后又揽住时,叶怀棠再次确信这一点。
但又不能太脆弱,唤起保护欲后,便要自己站起来。这时候也无需表现得太温柔或谦和,她都已经走进你的房间了,该是教她长大的时候。
夏梨自己在作文里也这样写:“长大,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是百合花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破土而出”
,多么贴切的用词。叶怀棠又一次在心里说,夏梨,我们真是知己。
夏梨怕外头的动静吵得他头更疼,转身把门关上。
叶怀棠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再一次感叹上天的恩赐。他原本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的,来江城不到半年,上天赐给他这样的宝贝。
无需他多说,就会主动关门的宝贝。
于是他从躺椅中站起来,房间简陋而狭小,只走了两步,便把女孩逼在墙角。
“谢谢你,夏梨。”
“叶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倒杯……”
“水”
字没有说出口,夏梨惊恐地看着老师的五官被无限放大,好像要把她吞噬一样地放大。
她被封住嘴巴的那一刻,眼睛、鼻子、耳朵,好像也全部被堵住了。她不能看,不能听,也不能说话了。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老师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
夏梨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自保意识已经让她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身前的人推开。
尽管叶怀棠没有防备地任她打闹,但她还是只能把他推开短短一肘的距离。
黑暗中亮起一丝短暂的光明,她看见叶老师笑得无辜极了,“怎么了,你不喜欢老师吗?”
“你不知道老师喜欢你吗?”
夏梨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叶老师仍然和之前一样,笑得温柔,语气也温柔——是那种,只对她一个人有的温柔。
她一直都分辨得很清楚,叶老师只对她这么温柔。她一直对这份独一无二的赏识心领神会。
所以……她不喜欢叶老师吗?她不知道叶老师喜欢自己吗?
叶怀棠欣赏她的沉默和彷徨,然后轻轻地牵住她的手。很好,她没有抗拒。他把她牵到床边,轻轻地扶住她的双臂,倾身,低头。
“长大,是百合花破土而出的那一刻。夏梨,你的作文写得很好……”
男人的五官再一次无限放大,再一次要吞噬她的。
夏梨看见从前她觉得好看无比的那对眼睛、那只鼻子、那片嘴唇在逐渐袭来的黑暗中扭曲变形,变成了长着獠牙的鬼。
她抖着手抓住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用力砸向了身前的人。
她太矮也太瘦小了,被叶怀棠握在手里,以至于即使她决绝地冲着他的脑袋攻击,最终却只砸到了他的肩膀。
叶怀棠吃痛地倒在了地上,夏梨看着蜷缩的男人,什么也没想,跳过他的身体冲出了门。
究竟是哪里错了呢?夏梨不应该比之前那几个更顽固才对。
萧瑟的秋风吹得叶怀棠脑仁疼,他百思不得其解。身后响起喇叭声,电视台的车来了,导演探出头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不耐烦地又换上温和的笑脸,迎上前去应付这些叫他恶心的名利客。
第52章。“…你想吃烤红薯吗?”
回程的大巴车上,蒋寒衣不断地隔着两个座位之间缝隙去看前座的弋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