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碧的店子(客栈)里。
由于来了大客商,大量收购茶叶。
任河区好些乡村盛产茶叶,每到春茶、夏茶产出后,山里人就将其摘下,用铁锅炒熟,再装进麻布口袋里,用脚翻来覆去的踩,直到成条形后,就铺开晒干,用口袋或竹篓装好,一来可以自家人泡着喝,二来有人收购就卖掉。
山里人闻讯后,都纷纷把自家的茶叶送到何国碧店子来卖,以便把手中的茶叶换成钱,可用来买油盐,给闺女媳妇扯几尺花布,给小孩买两块麻糖或一个糖人。
收茶的是客商的随从。
看起来,客商很有钱,生意做得大,送来的茶叶有多少收多少,并给了不低的价钱。
店子老板娘何国碧还笑容满面地让前来卖茶叶的人帮忙传信,让有茶叶的人都来卖,人家从紫阳来的孔明睿大老板急需大量的货,如有数量大的人家,大老板会亲自上门去谈生意。
卖了个好价钱的人出了何国碧的店子,有人啧啧称奇:
“这几年,来了那么多收茶的大老板,都没这孔老板大方,给了这么好的价钱。”
又有人接腔:
“你没听那老板娘说吗?人家是有钱的大老板,要货多又急,价钱给低了,谁愿卖?”
“不过我看,他那个收茶的伙计,是个半吊子,粗茶细茶不分不说,连新茶陈茶也不论,伙到收一块,价钱也一样,还不把他老板亏死?”
“那也是呢。陈茶与新茶混一起了,怎么卖出去?别个外面喝茶的人嘴可刁了,不用喝,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头道茶(清明前后釆摘的茶叶)和二道茶(指夏茶),更不说新茶混陈茶了。”
也有喝茶的内行说得更明白。
“哎呀,管他的,你粗茶细茶、新茶陈茶人家都给你高价收了,你还不乐意?”
有人反问道。
“也是,也是。何老板娘还让我回村去把家户人家的茶都收起来,孔大老板明天上染房村和朱溪沟村来看货,现场付钱,他们自己出钱找人向山下背运,还每斤给我二毛的辛苦钱呢。”
那人边说边快步离开,看来是想赶紧回村去组织收茶叶。
说这些话的人只管信口而开,可每一句话都被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并牢记在心。
这个人就是这几天一直在李一针药铺里帮忙打杂的赖永兰。
李一针药铺这段时间人很多,看病的、抓药的、针灸的,买跌打损伤丸的,还有要求配痨伤酒药材的,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赖永兰就过来帮忙,白天在药铺忙,晚上也睡药铺里。
她虽在忙,但在药铺门口,把这些天何国碧店子里收购茶叶的情况和卖茶人的无意交谈都听在了耳朵里。
其实,赖永兰恰恰在孔老板入店子来收茶叶后就来李一针药铺帮忙,何国碧心中很有怀疑。
但她也知道,本来平时李一针药铺来人就多,加之前段时间,李一针被红军叫去帮忙,药铺也多日没开,这下开了,来的人更多,忙不过来,找人帮忙也很正常。
而且找赖永兰来帮忙,就更正常了。她人漂亮,待人和气,手脚麻利又勤快,更何况李一针对她有救命之恩呢!
但正因为这一切的正常,一切的顺理成章,却让何国碧认为不正常。
她悄悄告诉过钟度田,这赖永兰是不是来监视他的?
钟度田故意外出到街上,甚至到附近的山村,借口看货,可赖永兰既没跟着,也没什么异常动静。
只是区游击大队牛黑牛大队长时不时去药铺看看赖永兰。
这也更正常了,谁不知道他俩郎有情,妾有意呀?
牛黑牛率游击队去位于玉溪乡的烂泥垭接防时,他专程去了一趟一针堂。
当赖永兰听到牛黑牛要去烂泥垭,刚开始,她还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那关口有一个连的红军防守。
他和游击队的人去,只是协助做些事,没什么危险,就只是叮嘱他带上厚点的外套,毕竟那里山高,早晚都凉呢。
还有就是让他多吃饭,莫抽叶子烟(旱烟)。
牛黑牛说:
“你之前就说抽叶子烟呛人又难闻,我早不抽了。”
但当她听说红军要撤走,另有战斗任务,她大惊失色:
“那里山高林密,常有土匪,你们游击队那点人枪,去那里独守,多危险。”
“怕什么?凭我这身气力,三五个土匪虾兵,也不是我对手,何况我还有枪、手榴弹呢。”
他指了指身上。
果然,他腰间斜插了两颗手榴弹。
可赖永兰还是不放心,她嚷着要跟着去,还从腰里掏出一支与章云凤那支一模一样的小手枪。
“我去了,可以护着你,还可以帮你挡子弹。”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