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粒乘风而去,哪怕是白昼,也能够用肉眼明显地看出来,冈格尼尔命中目标所溅起的余晖随风飘逝,化作了流淌向天空的亿万光河。
整片空地简直可以说是被荡涤一空,除却连草甸都被冈格尼尔所激起的罡风刨得连根拔起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就只剩下了空地一边,环绕在静江周遭如渊如河的内力圈境,无破不防的镇山河。
少女将插在地面上的长生剑拔了出来,冲着鬼灯喊道:“好歹给个提示啊!像你这样一言不合突然就解放冈格尼尔的话,幸好站在攻击路径附近的是我,如果是别的什么家伙的话,会直接被波及得彻底魂飞魄散的好吗!”
那可是北欧众神手中几乎最强的武器!虽说按原计划是由鬼灯来提供最后一击啦……但是谁会想到他能翻出这种连灵魂都彻底击碎无法复原的东西来啊!
镇山河开得险而又险,让堪堪赶到的夜斗神都有些心有余悸:要是来得再早一些不凑巧被卷入冈格尼尔的攻击路线附近的话,说不定刚刚重恢复好的神明身份就要彻底当场报销了。
“那家伙,手里拿的,是……”
雪音开始有些不相信的揉眼睛。
连一片灵魂都没有留下。整个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消,连概念都不复存在。
“不是泛用的神器。”
夜斗听到自己的声音解释道:“是已经升格为‘概念’层面的武器。看上去应该是附加了‘只要投出去就一定会命中’,以及‘只要命中就一定会被彻底摧毁’之类的规则吧。”
“不过你之前居然打了那么久都不肯给我信号。”
鬼灯枪尖微微点地,冈格尼尔的尖端还带着刚刚动之后没来得及冷却所附着的余热:“我还以为你要直接把那家伙打死了——如果用普通的方式杀死对方的话,会很麻烦的,可能就很难找到像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赢了。”
静江微微抬起下颌,一脸骄傲:“就算是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技法,我也不会输给他。”
两个人重走在一起,双手交握。鬼灯还有闲心将冈格尼尔拿出来又象征性地挥了几下,将这一由世界树的枝干所制作而成的神造兵器递给静江也看了看。
随后,二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不远处的林地:“那么,那边的某位神明看上去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被四只眼睛共同注视着的夜斗神突然就觉得有些心里犯怵。
他有些僵硬地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手中的双刀也化作雪音原本的模样,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都有着踌躇的表情。
最终,是夜斗最先鞠了个躬。
“——对不起!”
“……?”
静江和鬼灯都没有说话,用无声的态度表示了疑惑。
而夜斗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抬起头来。
“平安时代的时候切断过你们的缘分,对不起!给现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还有,还有黄泉之语的事情,还有之前斩杀过比良坂亡者的事情……”
少年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直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
他见识过父亲大人的机关算尽,和一千三百年来已经变得扭曲却坚不可摧的愿望,但是在这千年之久的漫长旅途的末端,因为这种愿望而化生的神明,终于遇到了他作为夜斗神而流浪的人生当中……最后的那一点好事。
有人不顾一切,抛却自己的安危,也要来到自己的身边。
有人为了保护这样的自己的生命,甘愿改变自身的形态,赌上神器的所有而化身成为祝之器。
有人愿意交付信仰,有人愿意原谅自己的过错。高天原之中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再背负祸津□□讳,而是能够堂堂正正的使用夜斗神这个名字。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这些愿望,统统得到实现,度快得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咳。”
提着冈格尼尔的鬼灯轻轻咳嗽了一声,赤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站着不知所措的雪音和仍旧保持着鞠躬姿态的夜斗神:“如果二位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
没再管顾夜斗和雪音两个人,鬼灯率先转过身去,和静江两人十指相扣。青白道袍的神明隔着鬼灯的肩膀递给夜斗一个“麻烦你们赶紧消失”
的眼神,夜斗赶紧摁住雪音,伸手捂住不安分的少年人的眼睛,迅撤离现场。
两个人的面颊前所未有的接近。
“怎么?夜斗!你不是说要道歉的吗!为什么突然……”
被突然拽走的雪音感觉格外摸不着头脑。
“你这白痴!要读懂空气的好吗!如果再在那边待下去,小心眼睛被那个黑面神戳瞎!”
夜斗气急败坏地训斥着“少不更事”
并且格外“不解风情”
的神器少年。
……
“一千三百年。”
林间安静得连鸟鸣都无比清晰。风吹过树叶出飒飒响声,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够听见对面胸膛之中,一下又一下,沉稳鼓动的心跳。明明是严肃的场景,静江却突然有些想笑。被斩断的缘分突然恢复如初,那些涌上心头的不可言明的情绪,如今都有了解答。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静江放开了长生剑,予以阎魔厅中据说“凶名在外”
的辅佐官下一个踏过千年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