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姝…”
纵她掩饰着,祁钰眼睛不曾自她面上移开,自然敏感地抓住了她的不自在。
却只当她是被吴秋乐搅得不安,轻抚着她过于纤细的脊背。
没来由地心疼,脱口而出的是自己都看不清的几分真心:“后宫中的任何人与你相较,朕都会站在你这头。”
“臣妾知道,皇上处处为臣妾考虑。”
明丹姝喉间涌起酸意,笑得愈发柔和明媚:“甚知…不惜违背祖宗礼法,让臣妾养着嫡子。”
“可是理儿闹脾气顶撞了你?”
祁钰不妨她突然提起这茬,问道。
“理儿很好。”
明丹姝几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倚着他肩膀轻声慢语:“只是臣妾早年练功伤了身子,迟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到底是遗憾的。”
“待你晋了妃位,朕便命太常寺将理儿过继在你名下。”
祁钰望进她皆是信任依赖的眼神里,心里蓦地生出几分不自在…和愧意。
“早前臣妾身边的医女诊脉,说臣妾身子大安了。”
明丹姝时时留意着他的神色,心下酸楚愈重…
面上笑得愈发地明媚,一副小女儿不知愁的憧憬模样:“皇上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朕…”
祁钰竟不知如何回应,忽然起身斟了盏冷茶,浑然不觉吃下去。
明丹姝自他背后,环住他腰间,轻声道:“明家人都走了,臣妾总想身边热闹些…”
“朕…前朝还有政务。”
祁钰回身拥了拥她,视线错开时是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明丹姝看着他落荒而逃,到底未忍住积压的酸楚委屈,声咽气堵盈盈滚下泪来。“情理之中…”
难怪…自她入宫,祁钰便步步诱着她将二皇子接到身边来,每每言及子嗣总是躲闪着…
他对明家的愧疚是真,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真,想要这大齐江山政通人和是真的。
可哪些又是假的呢?
他在她面前从来端得坦诚,从不避讳他的困境。如此…她同情他十余年隐忍浮沉的不易,心疼他在朝堂上举步维艰的处境,以为他要扶明家复兴。就算有试探犹疑,仍是不忍他在前朝后宫为难。
如此种种,竟让自己忘了他是皇帝…
他藏着野心、算计,他用利用自己,将骠骑将军府、河阳刘氏捆在一处,利用心有不甘的寒门庶族,为自己集权。
可笑的是…事已至此,她竟仍能理解他所为所想…
祁理与宋家一直不甚亲近,难说其中没有祁钰的教导授意。没有外家扶持,日后便无外戚之患。
她若无亲子,便只能倚仗祁理这个继子,骠骑将军府、河阳刘氏和明家的门生故旧,迟早是要交到祁理手里的。
祁理是他教养出来的,日后便尊她为太后,亦不会给她干政之机。
她这柄刀,先为祁钰斩门阀,再顺理成章由祁理封鞘。
如此一番,无论是门阀士族、寒门庶族、外戚,一切游离在皇室之外的权利,都将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