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的工夫,薛岑已经靠近,让程风将琴濯从花台里扶了出来。
琴濯一颗心还没落回去,听到薛岑的话不免有些疑惑,薛岑继而道:“今早我去泡温泉,也忘了跟这里的人知会一声,负责扫撒的丫头不小心闯了进去,问着没吱声就是跑,倒叫我疑神疑鬼了半天。”
“难道昨晚也是个丫头?”
琴濯听着薛岑的话,内心也起了疑惑。
薛岑看了下程风捡起来的瓶子,目光在她沾了雪的绣鞋上浅浅掠过,“昨夜我喝得有些多,回屋后就睡,倒不知雪已经下得这么深了。”
琴濯心里动了一下,下意识问道:“皇上昨晚没出来?”
薛岑摇摇头,对琴濯的询问似乎也有些不解。
琴濯忙又垂眸,“没什么……只是想到昨夜下雪时景色不错,皇上没能看到太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
薛岑看着墙头落雪的红梅略有思索,罢了转回头来,“夫人这是要打哪儿去?”
确信薛岑昨晚没出来过,琴濯心头的担心也去了一半,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屋里怪闷的,我便出来走走,收集一些雪水储存。”
“用来泡茶?”
“也不全是,腊月的雪水储藏得当,数十年也不会坏,对菜麦一类的虫蝗很有效果,涂在家具上也能驱苍蝇。”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雪水有这些用途。”
薛岑看起来很感兴,不时询问一二,间接就帮琴濯揽了大半瓶子。
后边程风还在犯糊涂,总觉得皇上今日说的话他都听不懂,蓦然被自己师傅戳了下胳膊肘。
“犯什么迷糊呢,皇上说的话你听着就完了。”
黄鹤风其实也没明白,不过看薛岑跟琴濯在一块儿就意会出了几分,总归皇上没话,他们只当不知道。
程风满肚子疑问,兀自不解。
那厢孟之微提着食盒回来,看到他们倒是愣了一阵。
“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琴濯说着已经转身朝孟之微走去,落雪的台阶上留下一排纤细的脚印。薛岑旋即松开压着梅枝的手,枝条轻轻一晃,上面的雪尽数落到了地上,不见踪影。
“八宝粥和鲜肉水煎包。”
孟之微看她神色如常,也不清楚她怎么一下就好了,不过好赖她自己不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再去点一遍,因而没有多问。
如今这雪一下,军器所的工程必然要停了,琴濯很想受张九澄的好意多住几日,但孟之微在薛岑手下当差,他不话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
好在薛岑也没说要急着离开,在小红庄上住了约莫三四日,走的这天张九澄又特意让来的大厨做了桌好菜。
“你们都有要事,这庄子里的红梅还未开,实在是一大憾事,这道红梅珠香也算应个景了。”
随着张九澄话落,琴濯向桌上的菜看去,只能看得出来中间是炸过的虾肉,加上被料汁沾过跟红梅有些类似,外边一圈白白圆圆的倒不知何物,不过就外形来说,却是应了“红梅”
和“珠”
两样景物。
“应该是鸽子蛋。”
听到薛岑说话,琴濯不由偏头看了下他,在张九澄之后也动了筷,细尝之后才确定是鸽子蛋,不由道:“皇……公子居然一看就能知道?”
薛岑没在意她差点说漏嘴,倒是听着这声“公子”
挺鲜,含笑回道:“我是瞎猜的。”
琴濯微微噘了下唇,暗道你猜得可真准。
不过这菜名这么讲究,鸽子蛋也就不是普通的鸽子蛋了,蛋内的黄在煮熟的时候已经被去掉,塞入了火腿、海米、干贝等拌匀的细末,再以鸡汤入味,勾芡摆盘。相比这鸽子蛋的做法,中间的对虾反倒较为简单了,但滋味依然清爽鲜香。
这样的菜跟山海楼的鼓板龙蟹一样,有着一些极为细致的做法,作为一个常在厨房活动的人,琴濯对菜色的研究向来很感兴,别人是吃,她便是品了,将其中用料都用心记了下来。
她的身侧就坐着薛岑,在其他人都谈天说地的时候,薛岑的注意始终在她身上,见她细细琢磨的样子,便轻问:“看来这菜夫人也掌握了七七八八,不知道届时我有没有荣幸能当个试菜的?”
薛岑忽然开口,琴濯不免一愣,转头对上他轻轻睨来的视线,不知怎的慌忙避开,信口道:“那是当然的。”
“那我就等夫人好消息了。”
听到薛岑拍板钉钉似的,琴濯暗恼自己嘴快,心中又生起一股难以捉摸的感觉,余光里见他正身坐着并未有什么异样,又暗恼是自己多想。
从小红庄动身已是晌午之后,雪停放晴,阳光明媚。
一行人勒马慢行,顺便领略着沿途的风光。
远处城门显现,琴濯牵着缰绳跟孟之微走到一处,招手跟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薛岑看见了,旋即目视前方,让自己的马往前迈了几步,随后便听到孟之微来与他辞别。
“可用在此地等你们?”
薛岑眼见二人说着悄悄话,也没问他们什么事,知道这话问也白问,只是多留一刻是一刻罢了。
“喳喳想去旧日的住处看看,天冷昼短,皇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薛岑听明白了话,便也没有久侯,先行进了城。
在此之前,琴濯虽然不太待见薛岑,但一直觉得他在说话和做事上都守礼有度,不由跟孟之微说道:“皇上一向这么脾气好的么?你有没有见他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