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对呀,看给你搅和的,差点儿忘了正事。&rdo;声音果然低下来,&ldo;死丫头,你能有什么正事?&rdo;&ldo;听说了吗?夏老板过了年也不走啦!&rdo;&ldo;听谁说的?不就是唱正月的场子吗?&rdo;&ldo;不止,呆在奉天,不回北平了。&rdo;&ldo;还有别的戏约?&rdo;&ldo;不是,给人包啦!&rdo;&ldo;啊?说什么呀,&rdo;大翠似乎不信。&ldo;你还不信?说是给奉天的有钱人包了。&rdo;&ldo;谁呀?夏老板在北平的排场可大啦!奉天除了大帅府和原家,都没有能请得动他的呢!&rdo;&ldo;嘘,&rdo;声音压得极低,&ldo;外面说是咱家老爷!&rdo;&ldo;谁这么缺德,坏老爷的名声啊?你给嘴找个看门儿的,别到处乱说。不然早晚非给人撕烂。&rdo;&ldo;我哪敢乱说?是二太太那里的丫头传的,她还问我,老爷最近到不到五太太这里来,要是不来,肯定是在外头藏了人,说不定就是夏老板,这年头有钱人都好玩男倌儿。&rdo;&ldo;&ldo;净瞎说,我们老爷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两个男的怎么玩儿……&rdo;接下来的声音更小了,就剩&ldo;格格&rdo;的笑声。仰恩从来没做过这种趴在窗根下,偷听人说话的事情,不禁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一样。连忙退身回到院子里,却不禁想起夏玉书在戏台上那一双幽怨的眼。怔仲之间,卧房的门&ldo;腾&rdo;地给人打开了,站在门口正对上自己的,正是原家老爷,原风眠。火炉里加了碳,书房里的空气因温暖而膨胀,碧螺春的清淡香气随着温热弥漫开来,饮一口唇齿留香。肖仰思茶艺功夫日臻化境,单看那如玉洁白的手掌,在细腻杯盏间穿梭,已是一道让原风眠意乱神迷的风景。桌子上铺着几幅写春联的红纸,一幅刚写完的字铺在当中:&ldo;人增寿算,天转阳和。&rdo;经商之余,原风眠酷爱书画,并颇有天赋,逢年过节,总要写上几副春联应景儿。只可惜一群子女当中竟没有一个能和他切磋欣赏,只有知书达理的肖仰思,在家里也是练过字,虽是女流,字里行间不露半点矫揉造作,能书善画,才思敏捷,总能给他带来惊喜。&ldo;听仰思说,你在家里也习书法?&rdo;&ldo;学过,但写得不好。&rdo;&ldo;来,写幅字给我看看。&rdo;原风眠来了兴致,招呼仰恩来到书桌旁边。仰恩倒也不推却,大方走过去,拉起衣袖开始研墨。&ldo;一定要写春联吗?&rdo;&ldo;随便什么都可以。&rdo;原风眠站在一旁,仔细观看,&ldo;教你书法的老师是哪位?&rdo;&ldo;小时候临摹过&lso;兰亭&rso;,后来父亲请了海城彭定惜先生,专门教授。&rdo;彭定惜是海城名儒,世代以书法造诣闻名,为人性格却嫌乖僻,多少有些侍才而骄。单看书法老师,肖家在儿子的教育上明显下了不少功夫。原风眠见仰恩抬腕拾笔,气势果然十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欢喜。&ldo;先生推崇傅山,常常教导,&lso;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rso;可我总不得要领,挨了不少骂。&rdo;原风眠目不转睛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一副字,脱口而出:&ldo;彭老先生要求太高了。&rdo;字体不拘一格,如风散流云,洒脱随意,不谄媚,不张扬,透着一股清灵的风骨,自成一家:&ldo;江山千古秀,天地一家春。&rdo;原风眠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ldo;孺子可教,仰恩前途无量啊!&rdo;这孩子年少多才,彬彬有礼,谦逊又不矜持,既飞出肖府深宅高墙,将来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唉,比尚文那不成才的小子有出息多了!原风眠在心里叹了口气,见仰恩给夸的脸红,又想起方才院中初见的刹那,不禁跟着莞尔,拉起肖仰思的手,轻轻抚拍,道:&ldo;他脸红的时候,最象你!哈!&rdo;仰恩放下笔墨,正看见原风眠的一只手温柔将仰思的一丝乱发别在耳后,举止温柔自然,疼爱之情溢于言表。&ldo;你们姐弟两个聊一会儿,我让大翠儿把尚文跟崇学叫过来,一起吃晚饭。&rdo;肖仰思见原风眠走出去,跟上关了门,放下棉门帘。弟弟才来了两天,母亲已经连着来了两封信,交代仰恩生活上需要惦记的细节。叮嘱了好多次,屋子里多生火盆,出入关门,平日里要他多穿衣服,勤着检查他的身上的暖炉……自己嫁出来这么多年,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过!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大邸就是这般,永远也不能放心。肖仰思虽然不能生育,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心中充满母性,这在她对仰恩的感情上日日明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