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连考三场,但并非所有考生都能顺顺利利完成。
说是来春,考场依旧冷得慌,有冻病的,有吃不消昏过去的,人数越考越少,一点不稀奇。
因此,沈临毓也是前几日才在那数千人的名单里寻到了魏思远这么一个考着考着就不见了的考生。
他把魏思远前两场的卷子寻来,答得很是漂亮。
淮南第三的背景,第三场挥得当,最终上榜本是极有机会的,但偏偏魏思远缺考了。
再向曾任淮南学政的官员打听后,才晓得那时魏思远抽到的是臭号,两场考下来被熏得晕头转向,休息了一晚上、烧得人犯糊涂,实在不能考第三场了,只得遗憾放弃。
原本该在永庆三十年再来,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祖父与母亲接连去世,前前后后守孝数年,一直耽搁到了今年才又赴春闱。
那老学政感叹万分:“学问不错,人也端正,就是缺了运气,盼着这一回否极泰来,千万别再抽个臭号了,顺利考下来,定能有收获。”
穆呈卿回忆了下魏思远的状况,问道:“他这人有什么问题吗?莫非你认为他考不了和舞弊有关?”
沈临毓在桌案上翻了翻,取出几张纸递给穆呈卿:“岑睦过去一年写过的文章,你看看。”
穆呈卿看了沈临毓两眼,倒是没有说他公私不分。
谁让岑睦的那位太保祖父就是他们的目标呢?
他看得很快,几下扫完,啧了一声:“你说他肚子里全是坏水,我看他文章花团锦簇,写得算是不错了。”
“够得上头甲吗?”
沈临毓又问。
“你认真的?”
穆呈卿质疑着,说完又摇了摇头,“头甲说到底还是圣上钦点,圣上若是偏心太保,真点他的孙儿,谁说得准呢?我记得曾有一年,会试三甲里点出了探花郎。”
沈临毓勾了勾唇。
永庆帝的想法是“让岑文渊有个善终”
,但这个善终不会包含抬举他的孙子。
可这一点,沈临毓知道,岑太保应是不知道。
“真论真才实学,考生中人才济济,岑睦未必能得头甲,”
沈临毓的手指下意识地点着案面,道,“而以岑太保的性子,若是二甲甚至三甲,恐怕不会满意。
岑睦下场,岑太保回避,此次不任主考,主考是大学士费大人,另点五位副考,以及十二位同考官,我看着也没有哪位考官真敢透题给他。
但你看看这位同考官,阮定,永庆二十九年的进士。
你再想想,如果冯正彬没有死,他一个礼部侍郎,这次或许会是副考官。”
穆呈卿吸了口气,问:“可你也说了,没人敢漏题,冯正彬难道敢漏题给岑睦?他那人畜牲归畜牲,看着也不是个蠢到极致的。”
沈临毓梳理着思绪,继续往下说:“我们先前查不下去应当是方向错了。头甲的确是圣上来定夺,谁说都不好使,但圣上的喜好是可以揣度的。”
穆呈卿闻言脸色一僵,看向紧闭着的大门:“这话不兴说。”
“这话是真话,”
沈临毓胆大,继续道,“岑太保不当主考,但圣上每一次殿试会出什么题目,点头甲又是什么喜好,岑太保伴君多年,怎么说也能猜个七八成。
且圣上好姿容,他不会点模样拿不出手的头甲,他就爱听百姓们夸走马游街的三人文貌双全。
你不也说了吗?曾经三甲里点出了个探花郎。”
穆呈卿:……
“你是想夸岑睦模样不俗?”
他揶揄了句,在沈临毓冷冷的眼神里还是端正起来,清了清嗓子,“要我说,以岑睦的水平,便是不想办法在春试上抬他一把,他此番折戟,最多再两届也能中,除非他运气也很差、此次抽臭号。”
“岑太保的年纪,他还能坚持几年?”
沈临毓一针见血点出来,“所以这一次岑睦若不中,三年之后或许就被动了。
想办法先把人抬进殿试,再把其他才貌双全的卡下去。
这么多诗会文会,谁有本事谁没有,够看个清楚了。”
穆呈卿恍然大悟,拍了下扶手:“所以副考、甚至同考官就足够用了,完全不用去拉拢什么主考。
科举舞弊,不是要保谁中,而是让谁不中,落榜太正常了,几千人取百人,考不上也不会有人多想。
办事的人少负担,轻易不露馅,才会有人上这条船。
二十九年的科举是一次尝试,积攒经验,说到底还是为了岑睦开路。”
方向对了,思路一下子清晰极了。
穆呈卿激动地道:“考前就能生事,水土不服、醉酒无状等等弄下一批,考场上再弄掉几个,魏思远或许就是那个例子,再有漏网之鱼,准备殿试的时候再努努力,等进宫了,还有御前失仪,想收拾人,办法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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