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的打算如何,究竟准备如何对付容决,她又会去往何方等等。
若是能兵不血刃,双方各退一步达成平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冲突无法避免,又恐有人会丢掉性命,薛嘉禾便要再三思量,免得伤了无辜之人。
因而,在绿盈出之前,薛嘉禾斟酌再三,还是没将昨夜的对话告诉绿盈。
那暂时只有她和容决两人知道——最多,再加上个赵白。
绿盈离开送信的时间里,薛嘉禾在屋里看书,却不知道怎么的心浮气躁,一页也看不进去,翻上一翻便又搁置回桌上,最后还是叫宫人拉了躺椅出去,半靠在椅子里晒起了太阳。
她不自觉地将手掌搭在自己腹部,心情复杂无比。
前几个月乃至昨天为止,她一直坚定地想着如何让腹中的孩子消失,不想让那孩子出生便走上和她相同的道路;而今日,她却已变幻了个想法,思考着如何才能在生下一对孩子时,避免这一情况的生。
其实在幼帝第一次让绿盈传口讯回来时,薛嘉禾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少年皇帝的意思了。
幼帝登基两年多,还未曾真从容决手里讨到过好处。
这次陈礼作乱,容决虽说雷霆镇压了内乱的苗头,却多少有包庇和隐瞒之罪,是难得的罪状,幼帝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大做文章,以后未必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幼帝的目的便昭然欲揭:他要借此良机,从容决手中夺回自己的权力。
薛嘉禾即便不理朝事,只从皇家的角度稍稍思量便猜得出来,幼帝这次大张旗鼓又准备多时,恐怕是要逼容决退步、放权让他亲政。
在容决仍旧如日中天、党羽满朝的当下,这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幼帝自然得用上所有能用的力量。
譬如,急于脱身的薛嘉禾也是其中一员。
幼帝纵然不会逼她,但若是两人目的一致,当然也可同心协力。
想来,容决的感情也是其中的一环。
若是幼帝真能一举亲政,哪怕之后他只是稍稍压过容决一头也无妨,薛嘉禾就能放下心离开汴京了。
最开始她来到汴京,就是为了见见自己身上另一半血脉的家人,随后又因为先帝的嘱托、幼帝的弱势而留了下来,可若是这一切令她放心不下的琐事都能得到妥善解决,就像曾经和容决说过的那样,薛嘉禾仍旧是希望回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去。
她便没有再留在这个陌生又熙攘的汴京城里的任何理由了。
薛嘉禾合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怪哉,怎么反倒这会儿像是她亏欠容决的了?
两人本就是表面夫妻,彼此心里都明明白白亮堂着,也互相掷地有声地朝对方扔过“绝不会喜欢你”
的狠话,容决怎么就变了心思?
即便有了昨夜的交谈——应当说,正是因为从容决口中确认了他的心意,薛嘉禾才更想离开了。
容决对她的感情一天不消散,薛嘉禾又留在摄政王府中一天,这反倒是对于容决更沉重的打压。
她对容决没有那份情意,也无法回以同样的爱意,不如挥刀斩断,各走各的独木桥。
薛嘉禾自己将个中关节想了个七七八八,等绿盈回来时再听了遍幼帝的打算,果然相去不远。
纵然薛嘉禾不知道除了她自身之外,幼帝手中究竟还有多少筹码可用,但这些也不是她需要去一一过问的,幼帝既然准备这时候难,就必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将绿盈传的话仔细逐字逐句地推敲过后,薛嘉禾道,“只这些?”
只亲政,容决摄政王的名头却不削去,这至多只能将双方的差距拉到五五之分罢了。
绿盈点头,小声道,“意思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薛嘉禾恍然:也是。才两年时间,幼帝能以十岁出头的年纪和容决周旋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能成为真真正正的“皇帝”
,这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幼帝还那般年轻,以后踏踏实实走下去,定然能建立起自己的盛世来。
另一方面,知道这番夺权对容决的影响并不太大,薛嘉禾心中多少也好受了一些。
她把玩着手中刚从宫中取回的信,道,“我明日便给陛下回信。”
再将昨日夜里生的时候也告诉绿盈,一并转达。
薛嘉禾知道,她这句口信一旦传出去,就是向幼帝表示她同意加入这计划中,成为一环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