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瓒心中暗道,怪不得夏侯蔼要派仇厉过来,原来是宫中的羽林卫出了岔子。
仇厉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不过他在先帝还在位时就离开了羽林卫,我并没有见过他。来之前下官有去查看过官牒,发现他在册的记录被人撕去了。”
魏瓒闻言一哂,道:“果然如他自己所述,他背后的人可谓是手眼通天了。”
仇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事一时间透着诡吊,背后又暗藏狰狞。俩人走出来之时,魏瓒见京兆尹正呼哧带喘地撅着大腚还在干呕,岑罪果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水囊和药丸子候着他。
岑罪果见到魏瓒便把手里的东西往京兆尹怀里一塞,朝他跑了过来。已是吐得昏天黑地,神志不清的京兆尹在后面骂骂咧咧:“你这小仆跑什么?本官还没……”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魏瓒将人揽到跟前儿,用手指在人眼下轻轻地揩了揩,那股子亲昵劲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他是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子了,见状赶紧撑着肥硕的身躯颠颠儿地靠了过来,点头哈腰道:“下官身体不适,方才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向傅神医讨要了丹药予我,解了燃眉之急,原来是侯爷的人吶。”
魏瓒眼神都没朝他瞟一个,只留下一句,我承恩侯的夫人亲自伺候大人服的药,大人定当祛病延年了。说完,拉着岑罪果的手腕就走开了。
留京兆尹呆愣在原地,心头顿时翻腾不已,懊悔得更想吐了。
官府即刻在闹市的布告墙上张贴了告示,同时派官差去了京都城外的各个村落,通知丢了孩子的苦主。直至华灯初上之时,原本荒如废墟,人烟罕至的地界人声鼎沸,官差和前来寻孩子的老百姓们聚集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劫后余生的孩子们被排成了三四排,站在废墟中的空地上便于认领,地窖里孩子们的尸体也一具具的被抬了出来,身上裹着白麻裹尸布只露出头脸,了无生气地被摆放在满是尘土和杂草的泥地上。活着的孩子只有二十七人,而尸体却足足有一百零九具。
来找孩子的老百姓们都垫着脚尖,昂首寻找着自己家的孩子,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在那二十七人之列。
岑罪果蹲在尸体旁,一具一具的辨认,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小桃子面如死灰,静静地躺在小小的裹尸布里,已经气绝多时了。她的喉间有个豁开的大口子,这里所有死了的孩子们都如同宰鸡一般被人割了喉放光了血,惨绝人寰的场面让现场很多人都默默地揩着眼泪。
岑罪果蹲在尸体旁,用帕子沾了水轻轻地帮她擦拭脸上沾染的血污,他眼神木楞楞的,只是一心想帮她整理地洁净一些。魏瓒见状过来轻声跟他说:“也许她父母等会儿就过来接她了,她终于能回家了。”
岑罪果却说:“她是个女孩儿,得干干净净的回家。”
“孩子他娘,你看那是不是我幺儿?”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手指着一个脏兮兮小孩欣喜地叫道。
“对对,就是我的幺儿,幺儿来娘这边。”
,一个女声招呼着其中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闻言见是父母,哭着跑了过来,一家人相拥着喜极而泣。
另一边有个年轻的寡妇抱着自己孩子冰冷的尸体,悲怆痛哭,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孩子不是丢的,是被他们抢走的,他们硬生生地在我家门口把孩子掳走了……”
又有个鹤发鸡皮的老叟颤巍巍地抚摸着身体已经僵硬的孙儿,哭嚎道:“呜呼哀哉,老天爷你收走了我儿子儿媳的命,还要夺走我唯一的孙儿,何其哀哉,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
“我报官了,我报官了啊,可他们只是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儿才六岁啊,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一时间哀鸿遍野,已有失去孩子的老百姓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与在场的武侯侍卫们推搡了起来,官差们不得不拔出了武器示警,可失去血亲的人们都已经悲恸得一心只想讨要公道,他们迎着兵刃往前逼近,官差士兵们也不敢轻易与老百姓动手,场面一度危急。
这时京兆尹扯着嗓门嚷道:“大胆刁民,竟敢进犯官差,若再妄动,本官把你们全都给抓回去。”
人群中有人喊:“狗官,都是你们官府治理不力,我们的孩子才会被伢子拐走杀死的,他们死的这么惨,你这狗官今日若不给我们交代,我们决不罢休!”
底下立刻有人回应道:“对,我们决不罢休!”
,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朝着一处残垣,蹒跚却坚定地撞去,好在魏瓒眼明手快,飞身扑了过去,用手掌生生地垫住了撞向石壁的脑袋。撞墙的是那个失去了全部亲人的孤寡老头,他一心求死,被魏瓒救下后并不领情,又扯着摧枯拉朽般声调哭喊道:“你让我死了罢,老朽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盼头啊?”
魏瓒道:“难道你就不想看见凶手伏法,你孙儿的大仇得报吗?”
老头闻言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簇羸弱的微光,随后又被绝望的泪水浇得几近熄灭,他低下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讷讷道:“老朽还等得到那一天吗?”
一双小手攀上了老人枯槁般的手,温柔地握住了:“阿爷,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等到的,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那些杀您孙儿的恶徒已经被侯爷抓住了,我当时就在这里,他们一个都没能跑得掉。我的朋友也躺在那里,这是我来大盛的第一个朋友,我们约好每日一块儿用午膳的,可是他再也吃不上了。”
,岑罪果不知何时挤到了人群中,见这老人家要寻死,赶紧跑了过来,“阿爷,待到那群害死了他们的坏人伏法之时,我们一起去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