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铺平手掌,将骰子投掷,后者滴溜溜转动,最后停留在红豆面。
没错了,还在戏里。
“难道这出戏还没有结束?”
原晴之皱着眉收起骰子,尝试着朝后山飘去。
好在她现如今的状态对移动并没有任何影响,轻轻松松就用飞行的方式,抵达了小树林所在的区域。
小树林的区域很广,她在最中央的位置精准看到了那位少年神明。
后者刚和她分开不久,如今心情还处于雀跃状态,眉眼张扬,意气风发。
再次看到虞梦惊,原晴之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答案揭晓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曾经和他认识的可能。毕竟他们一个是戏内人,一个是戏外人,若非这阴差阳错的入戏,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产生交集。
然而现实告诉她,他们不仅小时候就认识,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当初被程月华耳提面命那会,原晴之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虞梦惊这个人嫌狗憎的家伙还真有巫女;薛宅地下室大火,薛无雁破防大骂,说虞梦惊完美蛊惑的外表不过是他人所赐,原晴之听完就忘,怎么也没想到赐予他皮囊的那个人,恰恰是她自己。
偏偏自己不久前在《戏楼》里那么决绝地拒绝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想到这,原晴之心里不由得泛起苦涩。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的虞梦惊,是不是有点太阳光了?
都说疗愈失恋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暂时无法出戏的情况下,原晴之只能强迫自己想东想西。
“仔细想,我小时候和他接触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虽然还是那个傲慢冷淡,臭屁酷拽的性格,但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是个好神……”
这样的虞梦惊,又为何会变成《夜行记》里那个恣睢暴戾,乖张可怖的大魔王?为何会扭曲到以他人的苦痛为乐,以抓住人心丑恶编写剧本,然后高高在上地旁观?
原晴之只觉思绪有如一头乱麻。
于是她不言不语,安静地旁观。
这么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少年神明如今的眼睛并非她记忆中的猩红,而是璀璨澄澈的灿金。而且他会时不时垂首,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神情带着罕见的温柔。
奇怪,他手腕上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吗?
就在原晴之想要仔细凑过去看的时候,坐在树枝上的少年蓦然抬眸。他的视线刹那恢复冷漠,敏锐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瞬间,原晴之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很确定,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虚影。
爸爸在十几年前和她进行了互换,剪断了无法长时间待在戏外的女儿身上的枷锁和束缚,把她送出戏外。从此,柳问青成了戏中人,被记载在了戏本中。而原晴之则替代了柳问青,成为了戏外人。更别提当下,六岁的小原晴之已经离开了《神诞》。
好在正如原晴之所想,少年用那双洞察万物,可以穿透因果的神之眼也没能看出任何异常,最后他只能凌厉地扫过周围附近,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收回视线。
原晴之松了口气。
这回确信不会被发现的她大着胆子飘到了少年的面前,直接来了个脸贴脸。
“不愧是刚诞生的神,皮肤就是好……诶,这截红色的丝线是什么?”
端详着金眸里的倒影,原晴之看见一截红色的丝线缠绕在虞梦惊的手腕。更神奇的是,这丝线细看又能分出千万缕,延续到虚空之中。其中有些末尾,甚至从另一个虚空中出来,又延续到了她的手腕上。
然而原晴之也只是看到刹那,一闪而没,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错觉。
还没等原晴之仔细想,少年便跃下枝头。
他赤足站立在一地枯草杂叶中,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衣曳地,掐着繁复金线的交领愈发衬得肤白如雪,散发着朦胧的神光,矜贵逼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年幼的神明浑然不知自己的感应没错,周围确实有一位旁观者。在得到第一个自己的巫女和新皮囊的兴奋劲过去后,少年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于是就这样双手交握,口中念念有词。
而后,奇迹发生了。
面前宽敞的林中土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生生分开,雪玉砌成的圣泉从虚空中咕噜咕噜出现,内里生成一个又一个发亮的蓝色光点,随风摇曳,如梦似幻。
圣泉中央,白金色的神龛坐落其中,不同于夜红神龛的邪异,它圣洁又纯净。
“嗯,不行,这里看上去不够好看……”
满意地观赏了一会这座属于自己的神龛,少年神明又开始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