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回到春阳村时,已是暮色。
春阳村位于灞桥东面原上,村中道路规整,沿着沟渠能看到一户户人家,但不是“里”
那样聚居的。比户交巷谓之里,大杂小聚谓之村。
春阳村现有户,属于“移民搬迁”
。
“砰砰。”
汉子摸黑赶回了篱笆围起来的茅屋,轻轻扣响柴门。
抛弃凤翔的田地家产逃走后,他就穷了。事实上,就连这所茅屋小院,也是司农寺组织徭役草草修建的,好让他们这些难民授田之后不至于露宿荒野。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柴门开了,光着脚的妇人站在里面,不悦道:“如何晚归?”
汉子讪笑了两声,问道:“可夜食了?孩儿安睡了?”
“没。大郎二郎要等你回来一块吃。我去热饭,你稍事洗漱吧。”
“俺在城里吃了。”
汉子双手一用力,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提进门槛,道:“明日你去长安给自己和大郎二郎做身新冬衣!”
妇女翕动鼻翼,立刻闻到了一股骚臭。打开袋子伸手一摸,竟是四五斤带骨的羊肉,湿漉漉的血都没干,现杀的!
“你再看看!”
汉子挑眉道。
“嗯?”
暮色浓重,妇人看不清,只好伸手再去摸索。
这下可不得了,她现里面还有两双新履,一匹厚厚的绢,还有至少五百个铜钱!
妇人顿时吓的不轻。虽然晓得自家男人忠厚憨诚,但一下看到这么多财货,还以为是汉子穷昏了头,在哪里偷来抢来的。不由得神色严肃,逼问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歹事!”
“勿要胡说。”
汉子扛着袋子走进来,笑道:“今日衙吏让俺们到县上,乃是下了军书。二十五以上,四十以下选中的壮男,明天到县上集合,准备入长安接受两司整训。不止万年,畿内其他县也一样。这些财货便是县上的,让安顿好妻儿。”
“两司是什么?”
妇人满头雾水。
“俺也不知。”
汉子眼珠上翻,回忆道:“俺问县令,说是什么马步都教练司。”
“整训多久?”
妇人极在意这個时间。五月才从凤翔逃到京畿,根本没有夏收,只能等秋后播越冬小麦。得授的十几亩肥田,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
“听县令说是到十月结束。”
“这……”
妇人有点难受。一来就把男人拉走三个多月,当官的真狠心呢。
“吃喝自己管吗?”
这要是自掏腰包,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丈夫去。
“都在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