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冬日,叶家也算是富贵人家,早早地便让人燃起了地龙,没有地龙的房间里也摆上了炭盆,弄得松鹤堂内温暖如春,若是衣裳穿得过厚,甚至要闷出汗来。
胡氏的额间也沁出了不少的汗珠,却不是热得,而是心慌。
这苏氏不知现了什么,突然就拐带了琅儿一起哭到老爷面前,说是有人要害她和她腹中孩儿,话里话外句句都指向她。老爷还真信了苏氏的话,要听听那范妈妈是怎么说的。
范妈妈是苏氏从娘家带来的管事妈妈,范妈妈能怎么说,自然是处处向着苏氏,想要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了!
叶府大房里,苏氏最想赶走的,可就只有自己这个压在她头上的婆婆了!
且不管胡氏如何着慌,松鹤堂内虽温暖舒适,气氛却颇为冷滞。叶祝锦冷着脸坐在主位之上,胡氏作为叶祝锦的夫人,坐在叶祝锦的身边。而另一边的次位上,坐在圈椅中的是眼眶泛红捂着小腹的苏氏。叶琅并没有坐着,而是站在苏氏的身边小心地看护她,嘴唇轻抿,眉宇间似乎有些怒气。
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松鹤堂外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有小丫鬟快步走进来说“禀报大老爷,三房的二姑娘带着珀少爷过来了,是和范妈妈一起过来的。”
胡氏的眉头一皱,忍不住嘀咕道“怎么这丫头又来了,大房可不是她家……”
话刚说完,胡氏就见坐在自己身侧的叶祝锦眯着眼睛斜了她一眼,直盯得她汗毛倒竖,不敢再说什么。
与胡氏相反,一直绷着精神的苏氏却是长呼了一口气,神情也轻松了起来。
不过片刻,叶琼便牵着叶珀走了进来,向大伯父叶祝锦请了安,又和叶琅与苏氏行了平辈礼,却偏偏跳过了大伯母胡氏,惹得胡氏顿时黑了脸色。
胡氏心中不平,碍于叶珀也在,正在向她和叶祝锦行礼,才没多说什么,等叶珀行完了礼,便堆着笑伸手唤着叶珀“珀儿,来,来娘这里。”
叶珀却转身径直向叶琼身边跑去,乖巧地站在了叶琼的身边,说“父亲,母亲,我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兄嫂是要说正事了,我也是大孩子了,你们说的事情,我虽然如今还听不大懂,但我并不想错过,所以才求琼堂姐带我过来的。”
叶琼也没想到叶珀这么向着她,心中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说道“大伯父,既然珀哥儿这么说了,我能留下来听一听你们要议的事吗?”
胡氏的脸色更黑,心中暗骂叶琼是给叶珀吃了不知道什么迷药,才让叶珀死心塌地地听了叶琼的话。
叶祝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脸上浮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对叶琼颔道“你是自家人,此事和你也有些关系,有什么听不得的。”
说着,叶祝锦便给叶琅使了个脸色,叶琅点了点头,亲自去请了范妈妈进来。
范妈妈低着头,身后跟着白鹭,而白鹭的手中,提着那个叶琼先前见过的髻散乱的丫鬟。那丫鬟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嘴中也塞上了布头,一见到胡氏,便呜呜地叫唤起来。
胡氏心中一个咯噔,虽然早已猜到了什么,但仍是硬着头皮故作不解地向苏氏问道“媳妇儿,你这是何故,好端端地绑着我的大丫鬟做什么?椒儿是我的大丫鬟,你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绑了她,是想给我难堪吗?!”
胡氏的最后一句话喊得声嘶力竭,却隐隐透着底气不足。
在场之人皆听得明白,叶琼心中冷笑,见身边的叶珀双目低垂似乎不愿直视胡氏的模样,不免有些同情,便拈起几案上的一块茶点递给了叶珀,小声说道“如今时候还早,可用过早饭了?用过也吃一些吧,只怕还有得闹呢。”
叶珀小声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捧过茶点,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很快就用完了。吃完后,叶珀无意间用袖子口擦了擦眼角,叶琼只当没看到,又递上了杯茶。
坐在叶琼对面的苏氏已经哭了起来,抽噎道“公爹!婆母是长辈,我是晚辈,若非真的掌握了实证,我怎会让范妈妈押了椒儿,冒犯婆母呢?我今日特地请了公爹、婆母还有相公来,就是想请你们做个见证,是婆母要害我,还要害我父亲!”
话音刚落,胡氏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指着苏氏骂道“满口胡言!我怎么会害你,还要害你父亲!媳妇儿,我知道从上回的事情开始,你我之间就有了隔阂,你一直对我心存芥蒂。但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你说话,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苏氏的哭声又高了一分,叶琅扶着她的肩膀,却不好直接出面顶撞自己的母亲。叶琼便给了跃跃欲试却不知是否该上前的范妈妈一个眼神,范妈妈当即上前一步,说道“大老爷,大少爷,老奴有事想要禀报……”
“你算什么东西。”
胡氏立刻叫了起来,“你不过是个奴婢,怎么也敢在主人家面前说话了,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范妈妈顿时哑口无言,苏氏也止住了哭泣,正要争辩几分,一直沉默的叶琼却已经接过了话头,笑着说道“大伯母这话可不对。范妈妈是堂嫂从苏家带出来的管事妈妈,更是堂嫂的奶母,奶母也算半个妈,范妈妈代表苏家说几句话也是够格的。如今堂嫂怀着身孕,不宜大喜大悲,让范妈妈替她说几句话,咱们叶家这样的宽厚之家,难道还容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