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的主要意思是问他什么时候去镇上走一趟儿,把他们两队的情况汇报一下,今年的公粮和购粮都免了,还得看看救济粮什么时候下来。
他们收那些麦子哪一样也办不成事。
张根发知道现在麦收造卫星的功劳是别想了,人家望仙镇发了一颗亩产三万斤的!
粮食这事儿肯定还得全村合计,一队二队是收回来的,到时候让他们平摊一下公粮。
他正打算得好事儿呢,就听见张金乐回来喊:“爹,爹,周诚志那个老犟驴分粮呢。”
“什么?”
张根发两眼发昏,差点又死过去,顾不得趿拉鞋子,拔脚就往外冲。
……
周诚志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将他拦住,示意他一边说话。
周明愈兄弟几个立刻心领神会,示意会计和记分员动作麻利点。
周诚志把张根发拦到一边,为难地看看天,“大队长,你看这天,别看晌午头儿还大太阳,这会儿就阴沉沉的呢。什么时候下雨都难说,镇上技术员也说了,这些天还得下呢。那麦子晒不干,天天这样堆着,一天就捂坏发芽子。我就寻思着发给队员们自己回家晒去,就算发芽也不赖队里。几百斤几百斤地摊开晒,总比上万斤堆在这里好。”
他这么说一点错也没,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张根发虽然气得要命,却一点辙儿都没有。
那边会计已经大声地叫户主:“周诚仁,13口家,一共936斤。”
因为周老汉儿的威望和贡献,每一次他家都是第一户分粮食,这个差不了,尤其今年一个有意见的也没。
周明愈和他三哥上前撑着麻袋让人往里装粮食过称,莫茹就在一旁看。
吴美英瞅着她的大肚子,凑到张翠花跟前笑道:“二婶子,你这可亏了,今日分粮食,前头榆木家生了个孩子,赶巧了多分一份儿。”
张翠花道:“什么时候生有老天爷管着呢,等分秫秫时候就差不多了。”
那边单蝶琴一个劲地撇嘴,她家里劳力也算多的,但是她没有孩子,所以她总觉得自己家吃大亏,尤其看陈秀芳那些四属户不顺眼。
她现在不敢撩拨傻子就去挤兑陈秀芳,冷言冷语地很难听。
莫茹也看到陈秀芳领着几个孩子畏畏缩缩地躲在人群后面,他们家是四属户,因为男人在城里上班拿工资,家里挣不出工分就挨排挤,所以显得低人一等。等七十年代末大家都想进城的时候,他们比老农们快人一等,不过还是被城里人排挤说乡下来的被人瞧不起。
因为是傍晚分粮食,前面称重量分类就花了不少时间,后面又挨家挨户分,五十多户人家要分完得将近半夜。好在这一次不算工分值,所以速度快上很多。但是会计几个没得吃饭,烦躁得很,忍不住就催后面快点。
到陈秀芳家的时候已经天黑黑的,几百斤麦子她根本弄不到家去,瞅瞅那些急着回家的男人,没看到好说话的周明愈兄弟。她也不敢开口让别人帮忙,就让孩子看着,想一点点地往家背。单蝶琴倒是愿意帮她,说让男人给她扛回去但是要十五斤的力钱,她又不舍的,十五斤够自己一家子吃五六天呢。
后来还是周诚志推了个小推车,一次给她推家去。
周诚志以分给队员的麦子没有公粮晒得那么干为由,每家又多分了十几斤,当做晒粮的添头。这么一来家家户户都高兴得很,第二天又是大太阳,赶紧拿出去晒。
一早男人就帮着女人把粮食扛出去,又揭了炕席铺在扫干净的地面上把粮食摊开晒,让孩子盯着不许鸡鸭的来祸祸。
吃过早饭,男人继续上工开始忙耕地,女人们则继续夏管,还得帮忙选种子,准备夏种的活计。
正好下了一场雨,地里湿漉漉的,套上牛耕地,把麦茬翻进泥里腐烂发酵当肥料。
也有人家烧火草不够的,就让孩子老人去捡麦茬,敲敲泥巴拿回家晒干烧火,这些队里是不管的。
耕地以后就起垄,按照计划秧地瓜,从春地瓜上剪秧子直接扦插,还要种点谷子好收小米。这才是老百姓一年的口粮大头,夏天那点麦子根本吃不了多久。这一套活儿预计也要忙活十来天,但是没有收麦子那么急。
周诚志按照耕种计划安排好活儿,让周老汉儿领着壮劳力耕地,吴美英领着女人忙夏管,张翠花带着人选种、处理种子。处理种子的活儿,周诚志向来是交给张翠花,让别的女人带头那种子得少一半,这个偷把那个拿点的不安全。
他则带着准备公粮,顺便带着会计把麦秸草也分一下。申请盖房子的几家多分一些,周明愈家自然分的最多,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盖屋子的几家分了以后,剩下的就分给需要修屋顶的。毕竟这些草烧火不顶事,基本都是用来打苫子、盖房子用的。
分完这些又剩下的就家家户户都分一些。
……
周明愈和莫茹除了做饭就泡在宅基地那里,不是处理材料就是收集材料。
家里没有上学的也找不到纸笔,周明愈就去找会计要了一块铅笔头,几张封窗纸裁开的白纸,在这上面画建房图。
他自然要偷偷画,毕竟原身就上了两年学,也不是个好学的,总共能认识几十个字就不错。
他一边画一边给莫茹解释,“正屋的东间西间我给你铺火道,冬天可以生火取暖,屋子里也热乎乎的。”
莫茹一直都怕冷,尤其南方冬天屋里阴冷,她总说受不了想去北方。有一年冬天她去北京出差俩月,结果因为天气太干不适应,天天流鼻血,最后只得提前返回。
一听说屋里有地暖,莫茹高兴得伸手臂揽着周明愈的脖子,低笑道:“有个理工科老公就是幸福,奖励你两朵小红花,不要骄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