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润开嗓子,她问递水的人,“你几点的火车?”
“还有一个小时。”
“那还不出?”
她惊呼一声,急忙放下杯子。
那人却是不急,踱步到窗前,拉开两片窗帘,耀眼的光亮迎面照来,萧侃又问:“周老师和你一起去吗?”
“他临时有点事,让我先去,他晚几天到。”
“一篇论文而已,有必要跑那么远嘛。”
她嘟囔了一句,“帽子和墨镜都带了吗,要是晒成黑炭就别回来了。”
那人转身一笑,白皙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副全黑的墨镜,“我已经戴着了。”
萧侃笑道:“谁让你在屋里戴了,又不是盲人!”
那人向她走近两步,他的身体很瘦,如同一棵细细的杨柳,风一吹便会颤动似的,“可我确实看不见你。”
“天都亮了,还有什么看不见。”
萧侃当他在逗,一把将人拉到床边。
两人脸对脸,鼻碰鼻,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点温度也没有。
“柳晨光?”
她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摘墨镜,那镜片烫得吓人,狠狠灼了她一下,她猛然甩开手,把墨镜也一并甩到地上。
墨镜下是他瘦削而惨白的脸庞,以及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色的,空无一物。
“我真的看不见你……”
他说,“萧侃,我看不见你……”
那洞越来越大,将他整张脸都吸了进去,她看见无数鲜血在深处翻涌,浓得黑,浓得稠,浓得像搅碎的肉浆,咕嘟咕嘟地向她扑来……
“啊啊啊——!”
萧侃惊恐大叫,双手胡乱狂舞。
“哐”
的一声巨响,她被巨大的冲击撞出梦境。……
“哐”
的一声巨响,她被巨大的冲击撞出梦境。
没有赤色的阳光,也没有雪松的香气,只有弹出的安全气囊,顶得她全身剧痛。
车身上翘,撞在一棵胡杨树上,坚硬的木质堪比岩石,前灯灭了一盏,车头也凹了进去。看得出来车很快,是她在梦魇中拉扯了燕山月才导致的意外,而燕山月撞得比她更严重,安全气囊泄了下去,人还没有醒。
“燕子……醒醒!醒醒!”
萧侃大喊,声音在夜里散得很远,前挡风玻璃碎了一角,风呼呼地往里灌,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用混乱的大脑飞思考——车胎没有爆,车子还能开,但她不会开,燕山月没有血流不止的外伤,可能是轻度脑震荡所以晕着,现在是凌晨两点,她们还在半途中,后备箱里有汽油,也有水粮,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让燕山月醒过来。
她急忙去拿后排的医药箱。
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不属于夜风的声音。
萧侃从没听过那样的声音,却知道这并非一个好兆头,因为她看见了,看见几个黑影踏风而来,游魂鬼魅般地向车身靠近。
时而聚集,时而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