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在图书馆时假装拿错书,是因为附着于那本笔记的魔法阵只能由人类开启;阿多尼斯参加比赛,是为了摘除谋害前精灵男后的嫌疑,用来掩盖是他煽动精灵男后造反的真相;海卫装傻,是为了杀死马文和吸引我的注意力,从而让塔纳托斯获得时机。”
“而塔纳托斯……”
庭霖轻扯唇角:“他好像是算计我最多的吧。”
“一开始,他在梦境中试图刺激我杀死他,因为梦境与亡灵秘境都以他为主,而那处石窟又拥有空间缝隙,一旦我真的对塔纳托斯怀有强烈的杀意并动了手,立刻就会被秘境的防御机制检测到并逐出秘境。这个时候,菲埃勒斯还不想告诉我真相。”
“但我偏偏心平气和,没有动过杀心,于是菲埃勒斯被迫更改策略,让海卫、蒂法尼和黛丽丝牵制住我,在时机到来的时候,一边让海卫同赫尔墨斯撕开一道空间缝隙,一边把我扣在教堂吸我的人类生气,用来重新掌控亡灵秘境,让秘境内的亡灵能够出去,一边选择性地告诉我历史,在我的同情、怜悯、惺惺相惜等等情绪达到顶峰时同我签订亡灵契约,让我在这场人类与神的博弈中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
雪白广袖被微风吹得如波涛般起伏,青鸾暗纹若隐若现,庭霖遥望着远方的海天相接之线,轻笑道:“难为他一个人做了这么多。”
“他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偏偏又隐瞒了我许多事。”
庭霖眉心微颦,“比如说这次将计就计……弗里曼杀了玛丽,我无辜受牵,他却趁机把校长泰格调走杀了……但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泰格。”
“他阴了我这么多次,却坚信我会心甘情愿地帮他。”
庭霖摇摇头,举起手放走了卡罗琳,坐在桌前随意翻开了一本书,眉宇间似乎隐含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忧愁。
亚科斯学院校长泰格死亡的讯息传过来还需几天,但种种尖锐的矛盾在这几天都难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平衡——
据罗伊所说,精灵之森遭遇了亡灵刺杀,精灵王子阿多尼斯为保护精灵女王受了重伤。
而当庭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请假回到了斯普林霍尔州,海卫同人鱼群一起前往深海历练,塔纳托斯忙于同王国周旋——一时间,菲埃勒斯的几块灵魂碎片竟都不在身边。
庭霖作息如常,一如既往地上课、修炼、翻译书信,直到暴动的亡灵摸上了门。
亡灵【幻影】无声无息,于一个深夜隐去身形,翻越黎贝卡山,爬上五楼,沉默地将独自在床上打坐的庭霖团团围住。
三更半夜,夜深人静,庭霖吐纳完毕,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无奈道:“你们能不能挑个阳间点的时间,现在打起来我很难收场好吗……”
回答他的是数十位亡灵的同时出手。
庭霖不敢想象宿舍楼被打塌的样子有多美丽,瞬间召剑而出,跳窗御剑直奔大海,将穷追不舍的亡灵远远甩在身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海水中。
按照学校规定,别人来杀他,不触犯校规,他在亚克斯学院里杀了别人,违反校规。庭霖将聚集在一起的亡灵遛成了一长串,然后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浮起,微微抬手调动真气,形成一波大浪后兜头浇下!
亡灵们反应很快,没有一个被海浪扑到,但躲避海浪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彻底分散开来,庭霖就近揪住一只亡灵的衣领,居高临下地冷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海水顺着湿漉漉的广袖往下滴落,亡灵前胸与腰腹部瞬间只剩了白骨,在苍凉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但他依旧不服软,目光游离而没有焦距:“没有信仰的神弃者,你懂什么?”
庭霖猛地落手而下,四面顿时掀起数丈高的水墙将两人同其他亡灵隔绝,水声流传中,庭霖眯眼道:“原来你们四处行刺,是在遵从神谕啊。”
庭霖状似恍然:“原来神那么小肚鸡肠,见不得他人过的好。”
“你这是对神的污蔑!”
亡灵没有血色的脸都气得红紫,不顾骨骼在咯咯作响,蜉蝣撼树般不住挣扎:“他们的财富与权柄,是靠背弃神而得到的!他们理应受到惩罚!”
庭霖瞬间察觉出了不对,别的贵族子弟他不了解,但就表面上的阿多尼斯和精灵女王来说,他们绝对是神忠诚的信徒,又怎会成为“神弃者”
?
亡灵骂骂咧咧,嘴里蹦出的词一个比一个难听,庭霖任由他兀自挣扎白费了半天力气,才突然眼皮一掀,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银白月光:“你口中的神,是什么神?”
亡灵倏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与此同时,教堂钟声兀然敲响,浑厚的金石之音自烧毁的教堂出发,越过千米直逼庭霖双耳,庭霖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嗡鸣一瞬,唇角顷刻间溢出了鲜血,躯体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松开了拎住亡灵衣襟的手,自高空中跌落,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海。
刺骨的海水自四面八方涌来,灌满了口鼻与耳道,四肢无与伦比地沉重,像有沉甸甸的巨石绑在了上面,拖着整个人沉入海底,庭霖在下沉的过程中竭力睁开眼,隔着汹涌澎湃的海水看见了缺了一块的圆月,如雾里看花般模糊不清。
而钟声未停,穿过堵在耳边的流水也依旧清晰,意识昏沉间,庭霖听到了一声叹息。
百米层高,繁复浮雕,黄金地面,庭霖骤然睁开眼,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空荡荡,只有一座两人高的神像伫立于中央。
浑身布料干燥柔顺,周身没有任何不适,庭霖仰头瞥了一眼神像的脸,随即抬步转身,与神像拉开距离,直到足以平视时才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