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家对继承人要求严格,男孩原本棉花糖似白软的手掌,逐渐爬上了些细小的伤口。
这是弹琴的手、也是祓除诅咒的手,未来也会变成跟他父亲一样,坚硬又粗糙么?
好可怜、好可惜。
轻轻触碰他指跟薄薄的茧子,我语气十分爱怜:
“不需要勉强自己,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在长大前,多依赖我一点吧。
亲昵的接触暂时缓解了直哉心头的烦闷,他将脑袋靠上我的手臂,用脸颊贴着我,慢慢地蹭了两下。
他在沉默中坚定了某种决心,叹息后语调重新变得轻快而飞扬:
“我没事,我可是继承人。还可以再练一会儿。”
看了他是决心要把事情藏在心里了。
我长久地注视着他,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思绪翻涌,险些控住不住僵硬的表情:
真过分,直哉是我的洋娃娃吧?为什么可以瞒着我,还装出满不在乎、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不理解。
对此浑然不觉,直哉的话语还在继续,他期待地看着我,邀请“我们一起弹……”
我不要。
狡猾、厚颜无耻!
已经不需要我了么?那你一个人生活也是可以的吧?
扔掉直哉的手掌,我取出影子里的纸板,笑着打断了直哉,请求道:
“太好了,你能恢复精神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可以么?到时候你和阿玲一起回来吧。”
……
遣散侍女,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静寂的小路上。
嘴上说着要回房间休息,但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
经过两年过家家游戏,那地方放满了直哉喜欢的书、玩具、还有我给他买的衣服,承载了许多我和洋娃娃的美好回忆。
但现在它们一文不值,瞧见了只会让人感到难过。
意气用事,我只顾着埋头前行,直到浓郁得令人目眩的花香将我淹没,方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
不知不觉,我已经迷路到了偏远的花园内。
禅院家财大气粗,在我到来后在院内移植了不少泉鸟花。
上千株绣球在道路两旁簇拥,茂密高大的枝条随山风吹拂,连连一片如波涛起伏。如同湖面映照出天空的颜色,洁白的花瓣中心染着忧郁的蓝色。
置身此地仿佛回到了母亲所在的别馆,心情寂寞又委屈,真想藏在花下大哭一场。
心灰意冷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男孩的呼声:
“泉鸟,泉鸟!你在哪里?”
我讨厌这种声音,它唤醒我被人从身后抓住的恐惧,以及被拒绝的难堪。对此置若罔闻,我继续向前走着。
于是那声音逐渐变得急切,甚至掺杂上了委屈的哭腔:
“等等我、等等我呀,泉鸟!”
供访客徐行赏花的小道上铺满了灰蓝色的石子,屐齿前段略微陷入其中,好像迈进沙地,随行发出“沙沙”
的轻响。
在这种地势上奔跑,一不留声就会被石子绊倒。
“呜。”
身体摔入沙地,直哉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