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妈回家乡之后,大少爷总感觉自己的亲人就剩了一个小鹿。早上他跟着洋车夫往外走,小鹿必定眼巴巴的跟着他,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而他坐上洋车之后就不敢回头了,怕自己一旦回头,会舍不得走。到了下午,小鹿也会早早的守在大门口,等他放学回来。小鹿七岁多了,看身量还是有点大脑袋小细脖的意思。大少爷跳下洋车,能轻而易举的抱起他连转好几圈,放下他后又要揉他的脸,喊他&ldo;小丑八怪&rdo;。好的时候是这样的好,坏起来也是说打就打。大少爷从他娘那里学会了扇人嘴巴;小鹿细胳膊细腿儿的不是对手,只好上牙;可惜最近他到了换牙的时候,导致战斗力急剧下降,前天被大少爷狠狠的揍了一顿。他这两年已经不大哭了,可是那次揍得太狠,他咧开缺牙的嘴,从院子里一路嚎啕进了屋,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他漫无目的的又出了门,寻死一般回到大少爷身边,用肉包子大的拳头捶了对方一下,一边捶,一边还在嚎。大少爷本来正在生气,结果见识了小鹿这样可怜的反击之后,他忍不住又笑了,一笑,就不生气了。小鹿在绿萝架下偷偷的撒了一泡尿,水淹了蚂蚁洞,然后掐着时间跑向了大门口。程宅是所老宅子,但因几年来一直处在翻修之中,所以面积不但在缓缓的扩大,看着也是处处都有生机,并没有老房子的阴冷衰败之相。小鹿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力气,一路狂奔着穿过了整座宅子,然后在大门口和大少爷撞了个满怀。大少爷的书包由洋车夫拎着,能够腾出两只手去揉小鹿的脑袋:&ldo;丑东西,你往后别这么疯跑行不行?刚才差点儿顶了我一跤!&rdo;小鹿站稳当了,抬头告诉他:&ldo;不是故意的,我怕来晚了。&rdo;紧接着他一拉大少爷的手:&ldo;咱回屋去,我都要渴死了!&rdo;大少爷莫名其妙的跟着他迈了步:&ldo;渴你就喝呗,喝水还用等我回来?&rdo;小鹿不言语,一鼓作气的把大少爷拽回了院子里。进了房门之后,他跪到椅子上,自己拎茶壶倒了一杯茶:&ldo;下午干爹过来了,他不走,我就不想回来。&rdo;大少爷脱了西装上衣,还是不明所以:&ldo;他来就来嘛,怎么着?你不听话,他骂你了?&rdo;小鹿痛饮了一杯冷茶,然后转头告诉大少爷:&ldo;干爹总亲我,我不想让他亲。他今天还喝酒了,臭哄哄的。&rdo;大少爷嗤之以鼻:&ldo;嘁!看你那丑样儿吧,还挺娇贵!爸是亲你,又不是咬你,你怕什么!&rdo;然后他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去,一边抬手摘领结,一边伸了脑袋笑道:&ldo;爸是不是‐‐&rdo;他伸了舌头一晃脑袋,嘴里同时发出咝溜一声:&ldo;学狗舔你脸了?&rdo;程廷礼有一次出洋相逗孩子,故意效仿狼狗舔人;老子学过之后,儿子也开始学,并且学得比老子更逼真。小鹿点了点头,随即扶着椅背跪起了身,又向大少爷一探头,一舌头挤进了对方的口中。两人的舌尖一触即分,小鹿缩回脑袋,自己抬袖子擦了擦嘴:&ldo;他还往我嘴里伸舌头,还不让我跟别人说。&rdo;大少爷看着小鹿,看了半天没说话,把小鹿看得直发毛。而在小鹿真发毛之前,大少爷面红耳赤的开了口:&ldo;往后你别让他那么亲你,怪恶心人的,再说‐‐&rdo;后面的话他没说,就这么意犹未尽的断在了半路。小鹿没听明白,察言观色的对大少爷&ldo;嗯?&rdo;了一声。大少爷的心里有些乱,有好些事情,非得岁数到了才能懂,而且是一点就透、一懂全懂。跟着他那位何挚友做了一个多月的同桌,他现在就是&ldo;全懂&rdo;了。&ldo;反正……&rdo;他有话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是支吾着找借口:&ldo;密斯玛丽说人的口水里有细菌,会传染病,很脏的。所以……&rdo;小鹿立刻提起了精神:&ldo;那我嘴里也有细菌吗?&rdo;大少爷立刻摇了头:&ldo;咱们是小孩儿,嘴里干净。大人吃了那么多年的饭,和咱们不一样。&rdo;大少爷心事重重的,想起了小鹿的亲生父亲。现在他已经很清楚小鹿的来历了,对于自己那位父亲的本质,也早已有了知觉。拿何宝廷的话讲,小鹿他爸就是个兔子。明明是个男的,却要像个女人似的陪男人睡觉,说起来可真够贱的,当爹的这么贱,儿子不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