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不同以往,后续袭来的痛意强烈地要让他晕厥,一阵一阵纵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着实是禁受不住疼痛,止不住地要落泪。
一落泪,难受的情绪就翻腾地涌了上来,他不禁想,大抵是年幼养成的坏习惯,吃到好吃的总是贪心地想要一并吃掉,不然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来,林户其实有在慢慢地改这不好的习惯。总归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或多或少也能克制自己的欲望。
可是,如今这坏习惯似乎已延伸到了别的地方。
林户蜷曲双腿弓起背,自认为是最安全的姿势,他试图以此来探寻内心矛盾心理的根源。
自换了第二瓶点滴后,柏梵就注意到林户蜷缩得更明显了——他侧身贴在床的边缘,双腿弯曲紧贴着上半身,头也倾斜得好似要贴上。好在,林户还是有意识地把插着针的手安然地搭在枕边。
空调的冷风吹太大?冻着他了?
柏梵不理解地抓了被子一角搭在他身上。
身子慢慢发热,大脑也随之昏沉胀痛,林户想不明白是为何,但周身的闷热让他的大脑陷入了多年之前的噩梦——
闷湿燥热的夏天,天花板吱呀作响的吊扇,聒噪的蝉鸣……还有厨房里大声尖叫的江蓠。
她抓起橱柜里碗像是牵引木偶,僵硬又异常坚定地把碗丢向门口的林户。双眼猩红噙着恨意的泪水,嘴里不停地质问他,“你见他了?他和你说什么了?啊,我问你话,你说,你说……”
额头因瓷碗的重击鼓起了包,破皮的地方隐隐也渗出了血。即便潜意识知晓这是一场梦,林户还是本能地躲闪开。
“对不起,对不起…”
江蓠见状又抓狂地抓头发,颤颤巍巍地蹲到小林户面前,哭着道歉,“妈妈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妈妈的对不对?”
好像那时很小的自己被吓哭了。
“你答应妈妈不要见那个人好不好?”
江蓠苦苦哀求他,双腿跪在木板上一直重复着,“不要见他好不好?好不好?答应妈妈……”
她颤抖着身子,头发凌乱不堪,明明几分钟前江蓠还是很温柔的模样,穿着她最爱的那一条浅蓝色连衣裙,盘着好看的头发……
林户心疼地看着她磨红的膝盖,想要伸手整理她的头发并试图将她抱住。
可是手沉沉的,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制让他抬不起来。
大概就是那时起江蓠的精神状态就突然变得糟糕,无征兆地崩溃大哭,无缘由地发泄摔东西,自顾自地说些乱七八糟令他听不懂的话,也会在小林户面前毫无顾忌地大吼大叫……
可吼完江蓠又会愧疚万分哭着和林户道歉,告诉他妈妈只是生病了。
那时的林户只知道江蓠得病的事实,却不知真正得病的原因。
之后江蓠也有一段时间被舅舅接走,舅舅说是带江蓠去看病就把他送去了寄宿学校——他最为黑暗痛苦、不愿面对的生活。因为早早的被他埋藏在了角落深处,所以这一次的林户并未梦见。
这一段的经历也就模糊地在梦境之中跳过。江蓠被舅舅接回家时,林户清楚记得又是一年夏。
不知为何,永远是闷闷潮潮的,就好似是上天精心为他编制而成的一枚捕笼,一整个将他捕住,无处遁逃。
那时的江蓠状况要好很多,可能是一年未见她太过于想念,近乎是二十四小时一刻不离地待在林户身边。
他上高中,回寄宿,到后来的读大学。江蓠都是要随时知道林户的动态,交了什么朋友,做了什么事……一一都要报备,像是任何要在她的掌控之中,否则她就会崩溃疯狂,尤其是他不允许林户和林晖明有任何联系。
唯独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
林晖明回来了,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沉闷了一下午的天,在那一瞬间笼罩着尖锐崩溃的声响一并从天而落,巨大的捕笼还是将身陷其中的林户罩住。
他疯狂地想要逃离,快一点,再快一点。
大抵梦的缘故,一切都混乱无章。错乱的时间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线,缠绕他的同时一并勒住了他的脖子,让林户窒息得喘不上气。
醒来的林户怔怔地望着泛白的天花板,医院的白炽灯异常刺眼,加上充斥鼻腔的消毒水,他竟无防备地萌生出又死了一次的错觉。
“先生。”
盯得久了,林户竟看到面前有多个重叠又分散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他挥着手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现在好点了吗?”
是个陌生男人。
林户避开刺目的白炽灯,揉着眼睛缓缓回神,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身上,然后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男人轻咳一声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自我介绍道,“我是柏总的助理,他有事去公司了,你有任何需求直接跟我说就行,我会转告给柏总的。”
林户并未搭理他,只是茫然地环顾四周——不是在原本输液的大厅,而是间敞亮的单人病房。
他居然又睡了这么久。
被无视的助理不悦地啧了一声。
身为柏梵的私人助理,他自认为对柏梵的了解不说百分百,但也可达百分之七八十,一大清早就被他的一通电话喊来医院,再看病床里的男人,他大概是懂了。
柏梵的枕边人不少,虽柏梵出手阔绰绝不少他们一分,但不知柏梵脾性的,就避免不了存在死缠烂打之人奢求再从中得到点好处。
譬如眼前生得超乎常人好看,却又不自量力的的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