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还是其他任何。”
助理冷淡地说,“你只管说,总之,拿到之后就不要再烦柏总了。”
“……”
梦的后劲太大,林户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尽可能地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到面前说话人的身上。
助理被这般阴郁眼神看得发怵,脊背不知是空调风太冷还是其他原因,他身子微微抖了抖,但又立马挺直背,继续说,“柏总是不会花时间在你这种人身上的。”
聚焦目光的林户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
见状助理又补了一句,“你也最好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心里没数吗?”
契约终止了。
无征兆的,一点防备都没有的结束了。
林户无心去听男人的话,屈起双腿双手抱住,下巴搁在膝盖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有了转机,到头来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总是在他误以为事情好转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也是,他应该早猜到的。
助理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要求都没提。
嚣张跋扈的他反倒像是一个自演自话小丑,无味地耸了耸肩,自以为大功告成地打算离开。
临走前倒是想起了柏总让他买的汤包,可是排了老长队才买到的,只可惜他到的时候柏总就已经去公司了。这一份冷了也不好吃,思索片刻干脆就丢给了不知在想什么的他。
一夜未进食,林户盯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夹起一个汤包,甜甜的。
一看招牌,是锡城的汤包,林户想原来还有比苏城人更嗜甜的地方。
对与错(27)
汤包是甜,可在人心情低落时吃点甜的还是能让林户稍微好受些。
只是,汤包还没甜到和糖一样。
林户离开医院差不多是都十点一刻。
这个点的医院嘈杂喧闹,人世间的百态都拥在这狭长的走廊之中——
死亡、恐惧、病痛、折磨、不甘、绝望、无望、释然……纷纷涌向孤立无援的林户。
走廊不长,只是在他拐入楼梯上他不由得沉重地扶住栏杆,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他想回渝城了。
和白天的医院截然不同,深夜的医院静得只有机器的滴滴声,有规律地响着。
空荡昏暗的走廊只有交班的护士和寥寥几个因病痛折磨难以入眠的病人。
数小时的车程,林户从苏城到了渝城,这里要比苏城再闷一点,空气中弥散的水汽也要湿一些。
尽管很长一段时间没待在这儿了,但刻在记忆里的东西还是第一时间让他嗅到了雨的味道。
可能是一小时后,也可能是下一秒。
江蓠近几天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哪怕是强迫着入睡,也是浅浅的,梦里萦绕着的永远是她年轻那会儿遇上林晖明的画面,以及林户小时候咿咿呀呀笑着喊她妈妈……
恍惚间,她还真听到了林户的声音。而后睁开眼,她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梦。不对,她开了床头的灯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想,这或许是濒死的幻象。
入了伏,天是一天比一天的热了,即便是在病房江蓠还是闷热得不舒服。或许真是到了将死之际,连对外界事物都变得愈发敏感了起来。她望着天,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一场雨要落下来。
果然,在她直起身站下床,趿着拖鞋走到病房外的大窗户时,细密的雨丝就已经布满了整扇玻璃。透着玻璃的微光,江蓠不免叹气笑了笑——江晔怎么就不信她呢。
每每她说起自己大抵是死期将至总能感知些不一样的东西,江晔便皱着眉头说她那是闲的、想太多。
“我还听到林户的声音了呢。”
江蓠望着屋外说,“那时他还好小一个,就,”
她比划了一下,“跟着桌子差不多,不对,要再矮那么一点儿……”
“我还挺对不起他的。”
江蓠垂下眼,收回视线,“总是打他,骂他,他也不知道还手,那么小只知道哭……长大了我还总是那么管着他,不让他做这也不让他干那儿的……”
只要一提及林户,江晔的脸就垮了下来,很是难看,“你又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林家人,林晖明抛下你不管不顾,林户也是,你发病那会儿他人又在哪儿!”
他越说越激动,音量不由得又高了不少,“都是自私自利,没有良心的东西。”
“……”
一听到此,江蓠便会无奈地叹一口气。其实最初得知林户去柏林,甚至瞒着她选择留学交流事情的时候,她一瞬间就想到了林晖明——她抓狂地怀疑林户也是跟了某个男人跑了,神经质地尖叫摔东西,一刻不停地想要打电话质问林户。
那三年间,虽然去了精神病院治疗,可起先一年,一旦有一丁点关于林户的事情她便变得歇斯底里,狂躁不安。
后来在积极配合治疗的情况下,才有所好转。但彻底放下的话,还是这一场身心痛苦的大病。
常言说,人总是在死前会想明白很多事情,也会放下很多东西。江蓠便是如此,尤其是这几日。哪怕是梦到了多年前的林晖明,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相反她释然地笑了笑,不怪当年的自己爱得太深,恨得太刻骨铭心,当然现在放过自己也不算很迟。
只是林户,她深知这并不是他的错,可过去强加于他的痛苦她终究是无法原谅——想过打点电话,可话到嘴边又被泪水压了下去。
雨太大了。
江蓠看着因闷热而蒙上的一层雾,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她总觉得此刻林户就在她身边,和小时候一样他喜欢跟在她屁股后头讨着要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