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风帽摘下来!”
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温缇便已经出手去摘其中一个高个鬼差的风帽。
她出手如电,那鬼差却木楞楞地连连后退,摘下他的风帽本该不算难事,可是旁边另有一个戴着风帽的鬼差扬起手臂,手中伸出一截漆黑木棍似的东西,从中骤然亮出了剑光。
璇玑剑呼啸而去,将那柄藏在木棍中的剑击飞。
那动手的鬼差似乎身上有伤,栽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而先前那姿势笨拙的鬼差也跌倒了,被温缇揭开了头上的风帽,露出脸上一只漆黑的鬼面具。
璇玑剑剑光一闪,半空转向,锐利剑气直摄那鬼面具的眉心。
吕微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呼喊:“不要伤他!”
这声音令谢苏觉得有些熟悉,吕微忙不迭地躲开,她身后还站着一个鬼差。
她摘下风帽,解开披风,将整张脸露了出来,向谢苏和丛靖雪极快地看来一眼,又跪坐在那鬼面人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竟然是华歆。
学宫三年同窗,这张脸,谢苏还是认得的。
只是华歆原本生得容色甜美,此刻脸上却十分悲苦,长挽起,是作妇人装扮,小腹亦有隆起,一望即知有了身孕。
谢苏微微蹙眉,丛靖雪显然也怔了怔,便即回神,对谢苏低声道:“叶沛之身死之后,无极宫便成了沧浪海的附庸,华歆也……嫁给了殷怀瑜。”
当年他为了取回牧神剑,一路追到了沧浪海的商船之上,元徵踢翻了盛着沉燃火的铜鼎,那火随水流,流到哪里就烧到哪里。
沧浪海的巨船陷入火海,而无极宫的宫主叶沛之也在船上烧死了。
十年之前众仙门联手逼迫明无应再过天门,挑头的便是沧浪海和无极宫,叶沛之落得如此下场,无极宫也就此没落,谢苏虽未觉得快意,却也并无悯惜。
与殷怀瑜勾结在一处,本就是与虎谋皮,求仁得仁,那也没有什么好说。
可华歆嫁给殷怀瑜这件事,谢苏却从未听到谁提起过。
仙门之间以修士的姻缘作为连接纽带的数不胜数,但若是叶沛之没有死,恐怕华歆无论如何也不必嫁给殷怀瑜。
谢苏仍记得那年学宫的试炼场上,华歆对殷怀瑜的愤怒轻蔑,也知道她一早心有所属,此刻见她狼狈,心中起了些波澜。
他目光稍稍下落,华歆察觉到他的目光,竟似有些畏惧,伸臂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丛靖雪皱眉道:“同窗一场,你未免也将谢苏看得忒小了。”
谢苏这才后知后觉,殷怀瑜携众仙门逼得明无应重伤闭关,他为此盗回牧神剑,又死在天门阵中,在华歆眼中,这笔账当然是要算在殷怀瑜身上的。她是殷怀瑜的妻子,见着自己自然很是畏惧。
先前那个向温缇出剑的鬼差从地上爬起,护在华歆身边,脸上的风帽早已歪下去。
这人谢苏也认得,是叶天羽和华歆的护卫,便是在学宫的那三年,也日日守卫在华歆身边。
见华歆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如此回护,地上那个戴着鬼面具的人究竟是谁,却也不难猜了。
吕微缩头缩脑走到谢苏身边,乖觉道:“我可不知道他们是谁啊!大家都是往城外逃,碰上了就一起了,我对你可是很忠心的!”
她这般撇清干系的狗腿面貌,倒是令此处生硬的气氛有了些许缓和。
丛靖雪亦看着那鬼面人,问道:“他是……叶天羽?”
华歆微微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无极宫之所以覆灭,数百人惨死冰海秘境之中,背后的凶手就是这面具的主人,你可知道?”
谢苏淡淡问道,“这面具戴上了,是剥不下来的。”
华歆双目中淌出眼泪:“他信了殷怀瑜的话,把这面具戴在脸上,我知道是救不了他的,我只想带着他逃出这里……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所图之事,是成不了的……”
谢苏听她声气,知道她说的应当就是阴长生,上前一步,想要问话。
却在此时,背后遥远处传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声。
华歆一见那人,立刻将风帽拉下来,遮住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