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细细咀嚼了半晌觉查出不对,猛然起身道“大哥,那你不是……你……”
聂明玦轻轻点点头,道“是,吾受刀灵反噬之苦已然四五年了,一旦发作,如烈焰焚身,生不如死。而今我察觉到反噬愈加频繁,愈加难熬,恐,我命不久矣”
聂怀桑未听完已经滚下泪来,聂明玦于他如兄如父,虽然严厉非常,但一想到聂家有大哥坐镇,他就觉得心安,哪怕天塌下来还有大哥帮他顶着,在大哥的羽翼下他可以一辈子做个画扇逗鸟无所事事的闲散清河二公子。而现在,大哥却一脸疲惫的告诉他每日受刀灵反噬之苦,恐命不久矣……
聂怀桑喉头发紧,牙根打颤,颤抖着说“大哥,怎么,该怎么救你?”
聂明玦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弟弟,摇摇头无奈的说“自佩刀开刃之日起,刀灵便与我休戚相关,之前我尚可压制,一旦我灵力受制,便再也无法控制于它”
聂怀桑无力倒下,是啊,大哥于他,就像天一样无所不能,像山一样安心可靠,刀灵反噬,连大哥都没有办法,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聂怀桑忽然直起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膝行至聂明玦身旁,抓着他大哥的胳膊道“大哥,不练了,咱们不练这刀了,行不行?或者我们,我们也修剑道……”
“怀桑,聂氏先祖创下这百年基业,令我清河聂氏纵横仙道百余年,靠的就是这柄刀,若我们弃之不练或改修他途,无异于欺师灭祖”
聂明玦任由弟弟抓着他,语气却严厉了许多
“欺师灭祖也好过你……好过你不在了”
聂怀桑控制不了的颤抖,流泪,以前他恨不得他大哥每天离他八丈远,现在却用尽力气抓住他,生怕下一刻大哥就真的弃他而去了。他声嘶力竭,哭喊道“大哥,求你别练刀了,列祖列宗生气,以后我下去跟他们解释,哪怕他们一人一刀把我劈的再也投不了胎都没关系,我只求你不要有事”
“你看你,又说小孩子的玩话”
聂明玦伸手想替弟弟擦擦泪,但他们两个又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手伸到一半,还是改为摸了摸弟弟的头“如今局势,金光善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做仙督,上次我跟你曦臣哥还有江宗主用尽心力才没有令其得逞,若我弃刀不修,岂不是正合他意,只怕到时又要如温王在世,生灵涂炭了”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谁要做仙督便去做,我只求大哥不要有事。我们归隐,我们不修仙了,去做个普通人,好不好大哥?从此你让我修炼我便修炼,你让我温书我便温书,再也不惹你生气”
聂怀桑犹如丧失理智般不管不顾,只是摇头流泪
“怀桑,你可知我们为何修炼?修剑也好,修刀也好,皆为以我辈之力锄强扶弱保一方安宁,若因自身安危弃大道不顾,妄为聂氏后人,妄称赤峰之号”
见弟弟说话连立场都没了,聂明玦语气严肃了几分
聂怀桑心痛至极,竭力吼道“性命都没了,要大道何用?!”
“聂怀桑!”
聂明玦眼睛赤红,胸口起伏不止,气得语结,只恶狠狠吼出他的名字,随即一巴掌扇到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人脸上
静默半晌
聂怀桑被打了一巴掌,理智回来了几分,无力坐在地上,喃喃道“那怎么办?大哥,怎么办?”
“怀桑,聂氏宿命如此,无解”
聂明玦无奈道“除非,佩刀封刃,修行止步,但那样也会一事无成,甚至葬送聂氏百年基业,你我万不可做此不肖子孙”
“我,我……”
聂怀桑嗫嗫嚅嚅,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好像真的是个无解的难题
“怀桑,刀灵之事,但凡我还可以控制,就不会选择告诉你,其实大哥私心里也希望你一生做个富贵闲人。可聂氏不能毁于你我之手,纵是你再无心权势纷争,也要学着扛起来,知道吗?”
聂明玦伸手将他拉起来,拉到身边坐下
“可是,我……”
聂怀桑生平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他什么都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连拒绝都没有立场去说
“近日我只觉刀灵反噬之力重了许多,我怕哪一日就会神思恍惚,走火入魔,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记在心里”
聂明玦看着弟弟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行路岭上那片石堡,之前我跟你说是祖坟,其实不是,是聂家的祭刀堂”
“祭刀堂?”
聂怀桑奇怪的问
“是,里面石棺葬着的都是聂家历代家主的佩刀,杀气戾气极重,又无主人管制它们,为防作祟,只能以石棺镇之,堡内再封怨灵供它们吸食”
聂明玦语气平淡的诉说家族密辛,像是没注意弟弟到弟弟的震惊
“吸食,怨灵?这不是?”
聂怀桑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吸食怨灵的佩刀,这不就是邪魔外道吗?
聂明玦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平静的说“这不是普通的怨灵,这些怨灵,都是我们后人费心找寻的十恶不赦之人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虽不算邪魔外道,却也不能为外人道。我继任家主以后,为父亲处理后事,找寻许久才将压制父亲佩刀的怨灵找齐封在堡内。自从我身受刀灵之扰开始,我便差人各处收集尸体,也收集一半有余了,现都封在那座新的石堡里,待我身死,便要有劳你凑齐怨灵,将霸下封在堡内,切勿令它作祟害人”
聂怀桑听着自己哥哥仿佛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心下大恸,只是呜咽流泪不止
“还有,怀桑,你性格虽懦弱,但大哥知道你心存善念,心怀大义,聂氏传于你手,一定要坚持正道,不可助纣为虐。但有疑虑,便去找曦臣教,你……”
聂明玦说到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胸膛中有一把火烧得他无半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