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漾歪头瞧着他,突然有点难过。
昨儿去南巷蹲墙角听夫子教学,被几个小少爷逮到了,他被揍得半死,现在想想,小腹还疼着呢。
被欺负了固然难过,但他更在乎李爷爷口中说的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不要他了吗?
他娘生下他时才怀胎满七个月,许漾两个月后发了高烧,差点没活过来,他爹他娘拿着薄弱的积蓄跑遍半个白棠城才找来大夫替他看病。
虽是救活了,但也把脑袋烧坏了,后来爹娘接连病故,只剩下他一人在街上要饭,人呆呆傻傻的,饭没要到,反倒被打去半条命,若不是碰到老李,他怕是早就不在了。
老李待他好,他也便将老李当成父亲对待,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离开自己。
只是还不及伤感几分,一辆华丽的马车便遥遥走来,一看就知来头不小,老李和狗王几人立刻提起精神,拿了饭碗开始敲,苦叫连天。
许漾反应迟钝,等人快到跟前了才开始拿起自己的破碗,慢吞吞地递出去。
碗沿的手指白润如玉,找不到一点茧子,哪像什么乞丐?
他不说话,只仰头好奇地看着马车车帘。
待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掀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妇女。
从出来到落地,妇女的眼睛就未从他脸上移开,这会儿正细细打量着他。
她瞧着面目和善,许漾并不害怕,只是有点怕她身边几个穿着相同的壮丁,见他们看看他,又面面相觑,许漾便想起昨日挨的疼,警惕地抱着他的碗往后缩去。
妇女却在这时喜笑颜开,在他身前蹲下身,柔声问他:“你叫何名?”
这发展始料未及,老李几个都安静了下来。
许漾吞了两下唾沫,才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妇女瞧,不自觉地紧了紧抱着碗的手。
妇女咀嚼了遍他的名字,又笑着道:“你愿不愿跟我到府上坐坐?”
老李见状不对了,连忙要出声阻止,许漾傻他可不傻,天上哪能掉馅饼,叫去府上没准是要被宰割的。
然而话刚出口,就被妇人阻止了。
看着几个白花花的银子,老李和狗王几人眼睛瞪直了,难以置信地同时忙不迭伸手去拿,生怕晚了一步对方后悔收回去。
他们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他们还做什么小叫花子,不仅有吃的喝的,还能买房娶媳妇,别提多滋润了。
是以没人再去想许漾被叫去他人府上的事,这边许漾听到妇人说给自己吃的,眼一下亮了。
半个时辰后,老李从兴奋中回神,发现坐在身旁的许漾不见了,车啊人啊都不见了,海棠花依旧盛放,河水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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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还没回来?”
“是啊夫人,房里的那位哭得太凶了,我和晚怜怎么都哄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再等等,应该快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
“夫人放心,都准备好了。”
屋外说话声渐远,许漾坐在红锦缎上,一动不敢动,只细细抽噎着。
他头顶盖着一张红盖头,身上穿着贴身的喜服,屋里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帖,都在昭示着即将要发生的事。
这里是便是白棠城的大富人家谢府,那日来寻他的人是谢府主母,将他带至府上,不止给了他吃的,还说了奇奇怪怪的话,许漾听不大明白,只知道他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