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主帅被人围住了?望北城的几个官员互相使了眼色,看向裴陵的眼神有了变化。他们几个也知道裴陵是代理主帅职务的,如今不但没有和新任主帅交接好,还让胡人大军把大周兵马截成两份,这事情传到朝廷里面,裴陵绝不会有好结果的。
“裴将军,这个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为首的官员再度开口问道。
“是啊,裴将军,看城外胡人这阵势,是要把我们困在城里。你也知道,我们这望北城是需要补给的,万一新任主帅也兵败,没人往后方报信,我们岂不是要被围困于此不能逃脱?”
“对啊,裴将军,请您想个办法。”
几个官员也附和着,听得裴陵更是心烦。他明白自己这次出迎主帅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合情合理,而且临行前也嘱咐了几个将军小心防范。但毕竟营盘还是遭了袭击,那些将军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为了脱罪,估计会联合一起,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加上新任主帅李振中那边全无消息,事情就更严重了。万一李振中有什么意外,那么自己难逃干系,如果李振中没事,他对自己本就不好的看法就会变得更差。但既便如此,李振中只要安然无恙,估计自己的罪就会减轻一些……
“裴将军?”
为首的官员看裴陵低头不语,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他也知道裴陵在边关的那些传说,明白眼前这个年轻将领有才华更有易怒的脾气。
“大人,烦请你调动城里所有的兵士,并让他们听我的号令。他们在这里生活已久,明白这附近的地势特点,万一胡人围困,我会请他们其中的一位在兵士的护送下去后方报信。”
裴陵又想了想,长叹一声,又叫来裴勇、裴义,让他们先看看几位将军怎么样了,并吩咐军需官去查点粮草,统计兵士的情况。
“今天大军乏了,先把伤兵人数统计出来,看看还剩下多少能战斗的。修整完毕,我自有打算,请几位大人放心。”
裴陵拱手,送客的意思明显。
“那一切有劳裴将军了。”
几个官员看裴陵这样,心里也很不舒服,觉得裴陵有些目中无人,但敌军当前,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一一告辞。
裴陵知道那些人对自己那些不客气的要求不满,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首先是清点粮草、整点兵马,看看在胡人连日攻城的情况下能支持多久;其次,做突围的准备,如果胡人打算长期围城,那么就准备倾城而出,大举袭营;最后,如果无法取得胜利,那么就要派一部分人重新镇守望北城,另一部分回后方报信,而自己……唯有死战一途。
“战死沙场,那么朝廷就不会追究了。起码,不会祸及家人。”
裴陵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回想自己参加的多场战役,其中不乏比这次危急的,甚至自己还多次带着手下,以少胜多,杀败了胡人的兵马。可如今为什么一点打胜仗的志气都没有了,反而想早早结束这种状况,只求万事无忧,自己逍遥自在。
“二少爷,您不能这么想啊。咱们裴家是武将世家,老爷也是战场上的名将,大少爷也在边关立过功,您虽然也有官衔在身,但如今大少爷被转调去做文职,裴家就只靠您了。”
裴勇、裴义下去办事,回来就听到裴陵那丧气的一句话,两人慌忙上前搀住了裴陵,替裴陵换下被血浸透的布条,重新包扎后,把裴陵扶到床上躺下歇息。
“裴勇、裴义,等会传令下去,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裴陵脑海里闪过那些受伤兵士的身影,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在这事情上欠考虑了。毕竟,胜也好,败也好,伤亡却是最不想见到的。
裴勇、裴义领命退出,裴陵躺在床上无法安然入睡,他又一骨碌坐起来,从书架上找出望北城附近的地图,想要从中研究出退敌的方法。
从地形来看,望北城是个易攻难守的地方。这里本来是个小县,边关守城则在这后面几百里的地方,而随着大周汉军与胡人战争节节胜利,大周军的营盘也逐渐往北推进,这里便根据需要,扩建为城池,做为后方对大周军军需支持的中转。但缘于此,望北城便不适合守卫敌军,尤其是不适合抵御敌人长期的围困。
怎么办?如果李振中那边的队伍无法过这边来,自己只好派人去后方求援了。裴陵恨恨拍了下桌子,暗暗责怪自己的失策。他用手指敲敲自己的额头,又想到万一李振中那边的队伍过来了,自己便可以率军出城,合围歼灭胡人。
其实纵使没有援军,自己也能打败围城的胡人,只是那样会损失惨重的。想想白日里那些负伤作战的兵士,裴陵实在不忍心下令背水一战,倘若那样,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尸骨埋在这苦寒的边塞,再也不能回到家乡。
“若是你们能打赢该多好。”
裴陵又低头看着地图,希望从中可以看出李振中那边军队得胜的希望。李振中所带军队是被堵截在去营盘的半路上,从那里到营盘,是走东北方向,这段路,路途平坦,没有什么山坡密林,所以便于对决交战,但不适合军队的修整。而从气势上看,李振中是刚到边关,手下的兵士也算是养精蓄锐过的,所以他断后御敌失败也是不太可能的,最多,是他的军队和胡人大军打个平手。
“如果你们没有失败,如果你们打胜之后不回营盘,也不回望北城……”
裴陵对着那地图,看着看着,眼睛忽然一亮:李振中军队和胡人遭遇地点的西北方向地势复杂,有沙漠,有草原,有山脉,有湖泊,便于隐藏,不便于敌人搜寻。如果李振中能高瞻远瞩,考虑到营盘和望北城的情况,他便不会往这边来,而是率兵进入西北那边,可以借着地势整顿兵马,修养生息再作打算……但从西北那边看,距离胡人的几个部落也很近,胡人的大军肯定会退守那里,李振中的军队即使到了西北那边,估计胡人的大军也会在附近,双方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自己在那边也打过一场仗,当时是跟刘时英在一起。还记得当时听一个消息探子说起过,穿越那边的沙漠,就会到达某个山谷,而
从那边往东疾行数十里,恰好是胡人部落的后方。如果是自己领兵,那么自己绝对不会回营盘和望北城这里,反而会趁夜越过沙漠,进入胡人的腹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而在外的胡人大军也会因此后撤,恰好解了望北城的围城之困。
围魏救赵,古老却最为可行的计策……可惜那边领兵的不是自己。裴陵苦笑,心说既便领兵的是自己,自己又如何能有把握穿越沙漠,奇袭胡人?天时地利人和,恐怕决定这场仗的胜负权力早已不在自己的手中了。
“如今看来,你跟着我未必能有好结果,跟着李振中反倒是对的。”
裴陵合上了地图,把烛火吹灭躺在了床上,他想着这场仗的每一个可能,可想来想去却又想到了左三知在乱军之中的选择。他记得很清楚,左三知不是没看到自己在这边:左三知看到了,他打倒了那几个胡人兵士后朝自己望过来,和自己对视。短暂的对视,却是很凝重的一眼,眼里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可也只是那么一眼,左三知便回头往李振中那边去了,毅然决然地往李振中那边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竟然让自己想起了初次见到左三知的情形。左三知在一群疯狂的兵士中表现得异常冷静,目光没有丝毫浑浊,每一个动作也带着他特有的目的。他理智地判断着一切,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超过了在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