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刺刺的短寸遮不住他泛紅的眼眶,眼前起了霧氣,他聽見霍城憤怒的聲音說——「他是我兒子!」
哈,你的兒子,你的私生子。
「那我呢?」
他啞著聲音問他,「老子他媽的算什麼啊?!」
霍城緩了語氣,「你是霍家的繼承人,小燃你會得到霍家所有的資產,小時的身體不好,他喜歡畫畫,對你沒有一點威脅。」
這個高傲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對他軟了聲音,「他的身體出了點狀況,只要你再捐一次骨髓就好了,不會出什麼意外的,只要你捐,霍家就還是你的,小燃…算爸爸求你了。」
「滾。」
霍燃抬手遮住眼睛,將他的一切狼狽遮住。
「你說什麼?」霍城錯愕。
「老子叫你滾啊!想要我的骨頭?」霍燃唇角顫抖,聲線不穩,「老子餵了狗,也不會給你們一塊!」
他摔了門離開,衝出了醫院,走得太急一腳拌倒了自己,狼狽得趴在地上。
渾身都在痛,傷口好像加重,更痛得是他酸澀的心口。
頂著路人奇怪的目光,他爬起來朝著霍家的方向走去,腦海只有一個想法:他要找爺爺,要告訴爺爺。
爺爺那麼疼他,一定會站在他這邊。
他是霍家的小霸王啊,是人人畏懼的惡犬,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狼狽。
他渾渾噩噩回了霍家,卻先看到了一副擺在客廳的畫,那副畫占據了一半的牆面,以前那裡放得是老爺子心愛的茶具。
如今茶具撤下,裝潢修改,清雅淡然得令他陌生。
多荒謬,這令他感到陌生的居然是他住了十九年的家。
保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夸道:「老爺子前些天讓掛上的呢,說是他孫子喜歡,您看老爺子多疼您。」
哈,疼他,疼得他心在抽痛。
喉間發出短促的一聲笑,似嘲諷,又像哭腔。
原來,所有人都在期待啊。
他們這麼光明正大,那他呢,是覺得他該一定要接受嗎?
他倉皇離開了霍家。
可最後竟然無處可去,他躺在母親的墳前,想對她說話,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他做了十多年的霸王,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才發現有些東西埋藏在了看不見的陰暗處,他看見的永遠是這些人想讓他看見的。
他以為會站在他這邊的爺爺,他從不表現出愛的父親,他以為的霍家小霸王……全都是他以為。
十九年的瀟灑,十九年的肆意,好像只是一場他抓不住的夢。
有了比他更合心意的人,他就要為此犧牲,狼狽退場。
霍燃望著烏雲籠罩的天,躺在污泥里沒了力氣,他所有的力氣好像都花在了走出醫院、離開霍家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