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事后石含章还是道歉了,说自己不该那样说话,李萤心说没事,还好你骂醒了我,不然就要为了上节目失去尊严了。
说是这样说,可李萤心是个很擅长咬文嚼字的人。
搞不好是过度解读,但李萤心后来总忍不住想,就这么一首歌而已,只排练了两三次而已,至于用到“受够了”
这样的词吗,想必石头平时也忍他的烂歌很久了吧。
错失了这次机会后夜这星又坚持活动了几个月,新的歌再没写出来,也没什么转机,没混出名堂的校园乐队解散是很自然不过的事。
毕竟没有永恒燃烧的流星。
现在他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陈悦前阵子刚做了个大项目还请他吃了饭,石头回老家做着小本生意,俞沅在当大明星。大家真的都有光明的未来。
……
徐斐然是个机灵鬼,果然叫的是她小姨。晚间,年轻的女士来到政教处接孩子时,李萤心照例还是强调了校纪校规,非常严肃地说了些“家长要配合我们学校做好学生管理工作,停课是为了让孩子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家这几天功课一样不能落下”
之类的话。
内心实在担忧,李萤心又反复提醒家长要谨慎对待网上的信息。
处理完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回班里散发了一番威严,李萤心回到公寓。
先前俞沅哄骗他编曲,他还真搞了点东西出来,只不过当俞沅再来问时,他第一次说太忙了,第二次说现在电脑太破了软件都带不动。俞沅就没再问第三次了。
怕自己水平低,而且怕俞沅不嫌弃他水平低……这人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他做的编曲改都不改拿去用的话,他会很崩溃的。
可这时候分享欲又上来了,时隔多年搞出来一点新成果,不想被广而告之是真,想得到点反馈也是真。
李萤心把导出来的文件拖到陈悦的对话框里:悦总,点评一下。
现代流行乐旋律部分一般总会规整地分为两段差不多的主歌加一段副歌,然后再循环,哪怕俞沅不想做这么规整的歌,他在电话里哼给李萤心听的那一小段也不太足够凑成一首完整的歌。
当然从头到尾就几个乐句循环到死的歌也不是没有,写歌嘛随心所欲,怎么写都是创作者内心世界的表达,也有听众评价过喜欢听俞沅的歌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根本猜不到他的下一句会怎么编(毕竟他的歌都是乐队作品,和大部分流行乐是有点不同)。但考虑到俞沅如今的定位,他的身份到底还是“歌手”
而非“独立音乐人”
,最大限度地让歌曲展示他的好嗓音很重要。
抛开这些,李萤心也能感觉到俞沅哼给他听的内容仅仅是一些碎片而绝非全部——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
俞沅就好像塞了几片拼图到他手里,但完整的图景应当更为广阔,李萤心有一种冲动,想以自己脑海中跃动的音符为颜料,涂满俞沅的画。
他也偷偷地这么做了。
音乐其实是种语言——这样说可能会让人云里雾里,但很多时候听到一段音乐,在没有歌词的情况下,人也能直面其中澎湃的情绪,甚至凭借音乐幻想出与现实千差万别的场景。
李萤心听俞沅那段哼唱时就是如此。很传统的和弦走向,有点接近本地的民间小调,李萤心无端联想小时候听过的歌仔戏。进而一幅行船人在海上漂泊的场面在他的想象中铺开。又因为手机传过来的录音多少有一点失真,这段旋律在李萤心听来就像收音机里远行之人从海上传回的一封声音信。
信件总是有来有往。尽管俞沅的来信并不一定是给他,可能并无指定收件人,但续着他的旋律往下写的李萤心就像写回信之人。他在编曲软件里搭好旋律轨道,先用笛子声代替人声,把俞沅哼的那部分和自己新加上的部分交替,就像在一问一答互相喊话。
写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倒是编曲部分李萤心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按他最初听见这段哼唱时的直觉,把俞沅的部分加上些低保真的处理,让他的唱段听起来更加遥远,甚至还加上了一些不太明显的海浪涌动声和桅杆被拉动的环境音。
而自己补上的部分——因为自己在这个想象中的场景是站在岸上收信的人,此处贝斯除了当底,还被用来模仿了潮水拍岸的声音。
不过还没完,他还没拿好主意要加上哪些弦乐来补完情绪。这也是他想先找个人帮他听听的原因。
就像俞沅发出的信不晓得会被谁捡到,李萤心也觉得回信并不一定要交付到对方手中,就像扔漂流瓶一样,漂到哪是哪……好吧,他直接把漂流瓶先递给了陈悦。
陈悦收到李萤心发来的文件,首先甩来一个问号。
李萤心回复:本人拙作,我感觉间奏可以加一段弦乐,但是拉了几个音源来试都觉得好违和。
于是陈悦发来了更多的问号,并问今夕是何年。
李萤心发了个扇巴掌的表情过去,稍微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陈悦:那你怎么不直接发给他听??
李萤心:不想,你也别转发给他昂。
配上一个“拜托拜托”
的表情。
陈悦:收到[玫瑰]
-
陈悦反手就把李萤心编的这段未完成品转发给了俞沅。
他自认不是个靠不住之人,一般来说答应了朋友的事就要做到,这是基本的道德。可如果为了更大的道德,比如让朋友振作起来……那么偶尔背叛一下朋友应当也可以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