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已经辞了职也走好了流程,只等着学期结束走人,李萤心的心态同往日大不相同。他想着刚刚在家长面前已经给够了主任面子,暂时没驳什么——毕竟他走了可以不用再面对家长,主任和其他老师以后免不了要和家长打交道,闹僵了以后也不好开展工作——现在家长走了,他懒得给主任脸了,也没有平时的沉稳和得体,直接反问一句:“小孩小孩,哪个大人不是从小孩过来的?”
李萤心平时从不这样,主任也被他问懵了,半天才“欸”
一句:“怎么参加工作这么久还这么学生气??”
李萤心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和主任纠缠,说了句“主任我先回去备课了”
就走了。
整个下午他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事,当时对着徐妈妈没有说什么一是氛围使然,二是面对这样思路清晰且强硬的人不能她说一句你驳一句,很容易被她带着跑,最后你的所有反驳都变成她论据成立的理由。
但没有当面反驳,绝不代表他认为这家长说的是对的……他还想再努力一下。
即便主任那样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圆滑处世的一种方式,他明白,他以前或多或少也按照这样的方式行事过。
可是……反正他也要辞职了,给自己找点事也不是不行吧。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平时天天在课堂上灌鸡汤说同学们你们要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当学生有了理想,却告诉人家你只能为了成绩奋斗……这在李萤心看来一点惑没给人解到,反而让学生心生了很多茫然。
但要怎么争取,他还得想一下。
晚自习期间徐斐然他们都没来,应该还是拿着之前开的条子躲排练室去了,虽然说要退出晚会,但估计他们现在内部也正焦头烂额。李萤心决定去一趟排练室看看。
果然李萤心去的时候,碰见他们正在为了到底要不要退出而争执,见到老师来之前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老师来了,全场静了,李萤心问:“徐斐然妈妈下午来了,她的意见我大概也知道,想听听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
徐斐然抱膝靠墙坐着,垂着头,声音有点哑,说不定是哭过,她道:“我能有什么想法,琴都没了,而且我妈下午找完老师也来找我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再上了……但其他人都练那么久了,我想让他们上,覃思明非要在那说要退就一起退。”
覃思明语气很冲:“本来就是要退就一起退啊,贝斯手都没了演个啥啊,还说什么没贝斯也能演大不了放伴奏,又不是平时你说贝斯手是乐队灵魂没了贝斯的演奏根本听不下去的时候了?!”
队里的吉他手王诗恩着急道:“哎呀别吵了,琴没了我们看看能不能再去外面租一把嘛,大家凑一凑钱……”
徐斐然摇头:“不是租一把琴的问题啊,我妈说了,她跟丁主任和李老师都打过招呼了,名单上没我了,我上不了台了。”
几个学生齐齐看向李萤心,都恳求他:“老师你就让斐然上吧。”
张逸驰在后面拿着两根鼓棒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刚才他一直没说话,现在也开始瞎出主意:“老师如果同意的话,就偷偷让徐斐然上呗,浑水摸鱼,别让她家长知道就行。”
徐斐然先李萤心一步说话:“你们别为难老师了,就算他同意,主任也不能同意啊,你说的什么浑水摸鱼偷偷上去,要是被发现了,李老师也会很麻烦的。”
张逸驰:“确实,别害了李老师。”
李萤心叹了口气,怎么说呢,这个办法从理论上来说其实还真不是不行,学生们总容易把学校的规章和领导的话当作不可逾越的权威,并且觉得反抗的后果会特别严重,但其实也还好……
首先说是名单里没她了,但就算她去排练甚至到时候直接上台,也没有人会一个个核对名单说啊这个人不在名单里禁止她上去。其次主任可能压根不知道徐斐然长什么样,她上去演完下来只要没人跟他说那是徐斐然,他大概率不会知道表演的学生是谁……甚至过几天主任可能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家长来找过。
这样操作下来,如果家长没发现那是皆大欢喜,哪怕真的演完被家长发现了来学校,他李萤心已经辞职了,到时候把之前的同事家长们联系方式一删,不用面对徐斐然口中的“麻烦”
……当然这对别的来接盘的老师来说可能就是一次无妄之灾,李萤心不会让孩子们真这样做。
更何况这样虽然看着很叛逆很摇滚,其实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会让徐斐然她妈更讨厌这项活动以及她的这群朋友。
李萤心说:“你们先练着,也别太悲观。”
覃思明犟起来了:“我不练,没贝斯手我不练。”
徐斐然:“那我去给你找个贝斯手?”
覃思明:“不要……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整个三中就你一个会弹贝斯?”
徐斐然:“万一能找到其他隐藏的贝斯手呢?因为贝斯手都很没存在感所以平时都是隐身状态……”
她这时候还要坚持讲贝斯笑话,但并没有一个人笑,于是她有些尴尬地接着道,“大不了找找校外的嘛。”
最后徐斐然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你们把这节目演完吧,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组乐队,就算我不在,我也想看你们其他人在台上把我们的成果展现出来……确实为了演出效果还需要一个贝斯手,我会想办法的。”
覃思明:“但这个贝斯手不是你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斐然反问:“怎么会没有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