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的阴暗角落里,一道黑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少年浑身一抖,朝后方看去,竟是一位的年轻人。
他坐没坐相,犹如一滩烂泥堆在角落里,若不是方才他出的咳嗽声,众人根本察觉不到角落里竟然藏着一个人。
角落里烂泥动了动,似乎坐直了身体,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出雪白的下颌。
“生吞,血肉?”
他缓缓地开口,每个字都一顿一顿,似乎很久未曾开口说过话了,“哎呀,听上去好可怕。”
那名少年见他年纪相仿,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墙角,不由得来了兴致,说道:“那是自然,魇族个个都是青面獠牙,状如恶鬼,也只有夜晚要吸食人心的时候才会披上人皮,说不定那落单的修士已经被夺舍了!”
听到扒皮食心,墙角之人似乎极其害怕,抱着一团往阴影处缩去。
少年挺起胸膛,高声道:“幸亏这落单的魇族没遇到本少侠,不然凭我这手中剑,它定有来无回!”
他尚且年轻,未经历过魇灾,遂能肆意评论那镇压在暗渊之下的魇族。
“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墙角之人似乎也为他这话生出了勇气,鼓起掌来,火光映在他的丝上,似流火昭昭。
听到有人捧场,少年越自得,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那位中年修士冷哼一声。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若在二十年前,你刚才那番话就足以让你尸骨无存,满门皆灭!”
其余人皆是一言不,深藏在记忆中的久远恐惧与不安正逐步覆盖这小小的客栈,就连火炉中的焰火都暗沉了一分。
少年人被陌生人训斥,正欲反驳,却见各位师兄凝重神色,一时间也止住了言语。
“二十年前?”
墙角之人变幻了个姿势,眯起眼,靠得近了些,“时间过得这么快?”
少年此时才看见那人的相貌。
这是一张年轻秀雅的面容,火光映照之下,脸色尤为苍白,竟隐隐透出一股青黑色,几缕丝粘在白瓷般的肌肤上,一点点水珠正顺着他的鬓角落下,滴在同样湿透的衣服上。
北垣寒冷难耐,即便是修士也需穿上能够御寒的衣物,可眼前这人衣衫单薄不说,居然是湿的!
这该有多冷呀!
少年下意识地抖了抖,心里愈同情这位蹲在墙角的可怜人。
“这位兄台,你要不来我身边坐坐,烤烤火,暖暖身子。”
他挪了挪屁股,硬是空出一道可怜的缝隙。
墙角之人也不客气,慢吞吞地站起身,众人还没看清的他的动作,他已坐在少年身旁。
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似是铺上一层璀璨的辉光,那人侧脸看着少年,懒洋洋的手腕托腮,继续坐没坐相,硬生生把其他人都挤到了一边。
那人无奈地说道:“二十年,我最讨厌补课了。”
他露出了紫色袖口,腰间垂落着一枚小小的金印。
少年瞧得出是那金印上刻着“徐”
字,见那人又是烂泥般瘫在椅子上,不由得腹诽,北垣徐氏最重礼节,怎么教出个这样的弟子?
他偷偷瞄着那位徐家子弟,正巧那人也同一时间看向他。
偷看人家被抓包,少年惊得正要转头,却见到那人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
少年的双眼似乎泛起了迷雾,转瞬之间又变为清明。
他张了张嘴,突然忆起自己要给这位兄台讲些逸闻。
“二十年前,北垣以北,暗渊魇族暴动,有一只魇魔了狂,不禁屠杀了整个魇族,还差点打上离霜城!”
少年义愤填膺地说道,“若不是北垣徐氏奋力抵挡,恐怕离霜城中已无活口!”
施展了魇术的黎昭听得津津有味,他极其熟稔地从少年面前的瓜果盘里搜刮了一把花生,吭哧吭哧地吃起来,捧哏道:“然后呢?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