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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宫承露台上,月明星稀,清光铺地,青石铺就的地面,月光有若水光一般,在轻轻波动。
一名身形挺拔的青年,正按剑站在承露台上,抬望着头顶如冰盘一般的月亮。
承露台是晋阳宫最高的所在,拔于平地有十丈之高,在这青年脚下,就是晋阳城的十万居民,是太原郡的三大鹰扬府两万精锐战士,是河东之地的表里河山,是整个分崩离析,等待主人的大隋天下。
可这未来一切,都是父亲的,都是自己兄长的。
这青年和徐乐差不多年纪,只是略大一两岁的模样,浓眉方面,正是陇西李家的典型面貌,唇下颌下,已经微微留了一点短髯。和徐乐那清俊英秀的模样大异其。
这青年叫做李世民,正是唐国公李渊的二儿子,被世人许为英武之表,过于侪辈。
当别的世家子弟,还在长安洛阳飞鹰走狗,坐享父祖之辈余荫之际,才十六岁的他,就曾追随大将云定兴,从军去救援被困雁门的大业天子。不知道多少人夸赞,李家这千里驹雄姿奋,将来必定光大门楣。
但现在李世民却站在承露台上,郁郁寡欢。
原因无他,李渊的长子,终究是他的兄长李建成。
大隋天下分崩离析,群雄奋起,十余年前还雄吞海内的帝国,变成了这般衰弱模样。纵然李世民自小抱有澄清天下之志,也从来不惮于冒险犯难,轻临锋镝。可当父亲举兵在即的时候,父亲还是将最大的信任,交给了兄长。
太原郡三大鹰扬府,李渊亲领其二。而另一鹰扬府,则交给了兄长李建成。这就是说,一旦举兵,自己只能跟随父亲,最多起着拾遗补缺的作用,而真正定鼎诩赞的功绩,只是自己兄长建成的!
虽然军力还是单薄,父亲也许他们这些子弟招募壮士,自成一军。可兵源呢,可资财呢?兄长建成有一鹰扬府为根本,有父亲的支持,自己就算招募几个壮士,除了看家护院还能派上点用场,拿什么在沙场上和兄长争竞?
只是迟生了些许时日,难道就一辈子屈于人下么?
李世民只觉得胸口一团热火越烧越旺,就算迎面而来的冰冷秋风,也不能让他清凉半点。
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李世民回头一看,就见一名青年,正缓步而来。
这青年比李世民大上几岁,轻袍缓带,比之劲装窄袖的李世民,一副儒雅模样。正是李世民妻子长孙氏的亲兄长孙无忌,也是李世民最可以托以心腹之人。
李世民回头之际,眼神凶狠,夜色之中,吓得长孙无忌都停住了脚步。
李世民收敛了无意流露出的凶狠目光,放平情绪:“商议得如何了?”
今日在晋阳宫中,李渊主持,一众心腹都在商议如何应对马邑郡王仁恭威胁之事。李渊有些犹疑,想解决了马邑郡王仁恭的威胁,再举旗起兵,指向长安。
但李渊属下,已经等不及这开国之功了。都认为有刘文静前往联络,刘武周势单力薄,必然投靠。以刘武周牵制王仁恭,已经是绰绰有余。足够李渊起兵,拿下长安,再回头解决纠缠不休的马邑郡两方势力。
李世民据理力争,李家想早点踏足这天下之争当中,王仁恭等有心人又如何不想?马邑郡的纠缠,绝不会持久,不管是王仁恭还是刘武周赢得这场争斗的胜利,都是眼前之事!绝不会如众人所奢望一般,会让李渊起兵拿下长安之后,再回头来对付他们!
在李世民看来,这些人包括自己兄长在内,并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开国之功,已经烧得他们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争执当中,李世民被兄长李建成讽刺了几句,干脆愤然离席,到承露台上透透气。
对于李世民问话,长孙无忌只是黯然摇摇头,表示李世民的意见,最终还是被忽略了。
李世民咬咬牙齿:“不都是不愿意去北向应对王仁恭和刘武周么?他们不去,我去!”
长孙无忌大惊摇,李渊举兵在即,大家都眼睛通红的盯着拿下长安开国之功。现下李世民却要北向应对王仁恭和刘武周,这难道是准备放弃将来竞争了么?
长孙家女儿嫁给了李世民,长孙家和李世民就再也不可能分割。虽然李世民是次子,天然处于不利地位,但是对于李世民的雄姿英,长孙无忌心中还是有些奢想。但是这位小爷可不能自己松劲啊!
不等长孙无忌解劝,李世民咬着牙齿冷笑:“马邑两鹰扬府精兵,甲于天下,既然认定王仁恭和刘武周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我北向坐镇,为什么不能收纳一些马邑精兵,以为自己的根本?”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原来李世民的主意打在这儿!
他迟疑一下反问:“就算二郎你收马邑精兵一部,唐公就干脆留二郎坐镇太原,以对北方,那又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一笑,仿佛刚才郁闷全都给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我那兄长,就放心我领马邑精兵,坐镇太原郡么?到时候还不是得先解决了后路威胁,然后再带着我西向长安!”
长孙无忌轻轻一击掌,真不愧是长孙家看好之人!
李世民举向天:“但愿马邑郡那两人早些分出胜负来,不过依我来看,也不必再等多久了!”
感慨已毕,李世民一扯长孙无忌:“走,去求我父亲去,让我去太原郡北镇抚,以对马邑郡将来之变,我都离开太原中枢了,不和兄长争竞了,父亲总得给我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