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随手招来一旁招呼亲友的娘,一手揽住女子纤瘦的腰肢,眼里满是许白焰从未见过的亮光。
说起来那女人他是见过多次的,在几次兄弟们的聚会里,她一向懵懂微笑着追随在连笑身后默笑不语,而今天不同,盛装打扮的她是今天的主人公。
蕾丝花边繁复头纱被精心撩起置于脑后,长长拖曳着,随风扬起深红色花瓣,她依偎在男人宽大的臂弯里,笑得很是耀眼。
“你,今天不是很开心?”
充斥鲜花礼炮的婚礼进行曲终于暂告段落,众人皆举杯着筷开启喜宴,唯有连笑在知会娘后,举着两杯香槟酒来到酒店临风的阳台,轻拍背过身去思绪混乱的许白焰,把酒递给他。
“怎么会?”
许白焰随手接过酒杯置于台上,略勉强地故作轻松笑起来,眼前已经换上黑西装的男人又是另一番姿色。
“你可别想骗我,好歹是几年的兄弟,就你这一根筋的脑子,我还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连笑嗤笑着举杯轻碰那酒杯,在清脆声响中一口饮下杯中澄清液体。
“哦?”
许白焰眼眸微垂着落向远方。
“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连笑闻言,一阵闷红的脸上眼波迅流转着,隐隐出晶莹的微光,半晌才幽幽开口,“就算我结婚了也永远是你的兄弟……你也早早找个喜欢的人,别一天到晚喝酒,早早睡觉别熬夜,知道没?”
在最初整日喝的烂醉后,其实久了也好了许多,忙着实验论文许白焰腾不出时间来想太多。但自从收到了那封殷红请柬,他突然又尝到了酒精的乐,整夜整夜虚耗着,久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许白焰黯淡的眼眸略微上扬,半晌轻轻回了句:“嗯。”
没过许久那已经换上红色敬酒服的女人上前来,略略微笑着打招呼后,就把连笑知会走了。
他俩背过身去走进宴客厅,男人精壮的身板旁小女人纤腰肥臀暧昧地摇晃,红与黑是最和谐的搭配,他俩偶尔对视谈笑的模样,简直比今天这座城市许久不见的蓝天白云还要夺目。
那一刻许白焰的心里蓦然升起极悲的情绪,就像被咸腥的海水全然笼住无法脱身。
下一刻场景却突然剧烈抽动着崩裂,顷刻间天地陡转换成了另一般模样。
这里烟雨朦胧,远处薄雾青山。
许白焰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拥在怀里,自己的头被一只手柔软却又强势地摁在那人的脖颈处,没等他抬起头来,就听见那人说:
“许白焰,你是不是担心我?”
他听见自己慌乱的回话,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登时在脑中好笑地笑出声,但梦里的他还是那样一副呆呆笨笨的样子,就在他恨铁不成钢简直要呕一口老血,面前就突然被阴影覆盖。
都云谏微微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于是混乱心绪猛然被撕碎,只余下一片清明。
良久,都云谏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道:“我同意了。”
“我在你身边的。”
“以后都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梦境戛然而止,许白焰再次睁开眼似乎已是深夜,幽暗的病房里,隐隐在床头还亮着昏黄的壁灯,耳朵里仪器嘀嘀声冰冷凉。
他一口口艰难呼吸着,呼吸罩上结起一层薄雾,瞬间又因热气回落而消散。
房间里没有人,眼珠迟缓地转动着许久,许白焰头脑才稍微清醒一些,这病房陈设他很熟悉,是重症病人才能享受的icu的布置。
他并不是没想过自己得病住进病房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脑中嗤笑片刻又想到了自家的教授,想来郑有良应该已经被刑拘,那……他究竟还有没有危险呢?他现在在哪里,自己被下药,那他会不会也被郑有良这个恶心老头做了什么?
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垂危边缘的许白焰,此刻心情其实还不错,他只觉得自己咽喉和胃里一阵闷痛,吞咽时刺痛难忍,而这不过是洗胃后的正常反应罢了。他动用手指仅剩的一点力气摁动了一旁的病患按钮,想唤来护士问问都云谏的近况。
因为不知为什么实在说不出话,他有些焦虑地胡乱比划许久,甚至还整上之前随便学的手语,才勉强让护士懂了他是想让她说些关于都云谏的事。
医术高明且德高望重的郑有良教授被警察拷走,消息一经传出便轰动一时,这件事也很快传遍整个医院,当护士说到男人被郑有良一针管注入了十来毫升不明液体时,许白焰登时脸色一变,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在这个安静冷清得犹如太平间的病房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询问护士自己什么时候能转到普通病房,护士却犹豫着一脸为难,随后他就被告知自己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足足躺了三天,而那个男人在三天前离开医院后就没有再来过。
他定是又被什么牵制住了!
或许就是因为那注射进去的劳什子鬼东西。
许白焰有些慌乱,爪子一阵乱晃却被护士一把摁在床上,她反复劝说让许白焰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可男人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直到护士借着桌上仪器表面的反光,让许白焰看清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