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明心中恍然。他对许宗扬没有好感,却也并不厌恶,既然何大庚想要放人,自己也乐得成全他们这份兄弟情谊。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何先生,我刚才大概是认错了。此人与那个许丞相有三分相似,但细看又有七分不像,八成是冒名顶替的。”
“原来如此。无妨,一时看走眼也是难免。”
何大庚会心一笑,扭头高声呼喊:“曹六!进来!”
曹老六推门而入,何大庚轻描淡写的一指许宗扬:“登初瞧出他是冒充的,可惜你抓了个假货。”
“啥?假,假货?”
曹老六目瞪口呆:“二狗,你方才不是说。。。”
“他先前看错了。”
何大庚抢先答道:“屋中灯光晦暗,怨不得登初。可巧此人还是我的同乡,你这就带出营外,由他去吧。”
“是。”
曹老六愣了愣,一脸失望的小声嘟囔几句,推搡着许宗扬走了。
魏永明看着他俩出门,一时间心绪难平,迫不及待的向何大庚低声问:“何先生,你当真入过天地会?难道是要。。。反清复明么?”
“反清复明?呵呵,百年前的天地会兴许有此宗旨,如今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何大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缓缓说道:“老弟可知晓愚兄的过往么?”
“略知一二。您考上过秀才,曾在广州和澳门的官府中担任幕僚。后来与几名义士共同率领民众抗击英国人,却因此被朝廷定了罪。”
“不错。那时百姓与英夷之间矛盾日深,接连闹出了几桩乱子。广州将军伊里布惧怕洋人怪罪,便将我们捉拿下狱,革去功名递解原籍。”
何大庚满脸唏嘘之色,悠悠说道:“我一度为此郁郁不平,倍感落魄失意,生计也逐渐沉沦困顿,几年后打算再赴广州时,在途中结识了湖南天地会的几位豪杰。我与他们意气相投,又对朝廷深感失望,于是顺理成章的受邀做了磕头的兄弟,从此游历江湖、任侠而为,着实过了几年逍遥日子。”
“后来呢?”
“后来洪秀全在广西起事造反,焦头领执意要带兄弟们前去投奔,甚至将自己的姓名改为‘洪大全’。我知他是受了妖言蛊惑,却几次三番劝说不动,愈加痛心苦闷。”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退出了?”
“正是。回到家中没多久,恰逢知府陈宽大人送来书信相邀,我随即欣然赶赴济南,咱们这才有缘结识。”
“明白了,没想到您的成分还挺复杂。”
魏永明不禁感慨:“先生所经所遇,颇有些传奇味道。”
“魏老弟取笑了。”
何大庚长叹一声:“今日所谈之事切莫对旁人提起。否则万一传扬出去,愚兄怕是会有些麻烦。”
“什么事?”
魏永明茫然眨了眨眼:“咱们谈什么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何大庚一怔,随即点头微笑:“很好,很好。你们打算何时回济南?”
“怕是还要多等几天。广盛泰的银子和账簿还落在城内,怎么也得取回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