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轻不疑有他,轻轻把药水放在了李元锦的身边。
李元锦在他的帮助下仔细梳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轻轻躺进了被窝里,说想要休息一下。
李颜轻给李元锦放下床帐之后,便去收拾房中凌乱的残局,还按照李元锦的嘱托,忙着把那些被撕碎的衣服给处理掉。
不过,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却没现在床帐放下之后,李元锦脸上便立刻浮现出的痛苦之色。
在确认李颜轻走远后,李元锦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下来,随后找出一把剪刀,用烛火烧灼简单消毒了一下。
他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暗自照料自己的伤口。
锥心的痛楚从针扎的手臂上传来,李元锦握住剪刀,嘴里塞进一块毛巾,咬紧牙关,费劲戳开自己的皮肉,开始细心翻找里面的银针。
重新被刀刃戳开的伤口比当初被人凌虐的针伤更让他抓狂,但因为害怕吓到门外的李颜轻,李元锦始终不敢出任何声音。
因为一旦被李颜轻现这些近乎变态的伤痕,他肯定要追问自己是怎么弄得。
青城派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对自己的表少爷施加如此过分的刑罚?
她们之所以敢这么轻贱他,不过是因为深知他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贱奴。
可这一点却绝不能被嵩岳派的人知道,正如令狐娴所说,没有一个名门正道肯要一个接受过蜃楼调教的贱奴,那种人的存在对于那些名门正派来说,不啻于一种耻辱。
可是……
想到这里,李元锦因为疼痛而凝聚汗水的面孔上再次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他也不想流落到蜃楼那个地方……
在此之前,他也有过爹娘,是正经人家的儿郎,爱惜名誉,珍视清白,渴望拥有无尽幸福和美好未来,但却因为爱错了人,最终落得这样肮脏下贱的处境和身份。
一根……两根……三根……
李元锦拔出一根又一根银针,鲜血从创口之中汩汩流落,一如他早已被人伤害地千疮百孔的心。
房间里只剩下皮肉撕裂和李元锦低沉的啜泣声,李元锦挑出第七枚银针的时候,剧烈的痛苦让他攥不住手中的剪刀,可还有一根银针正嵌在他的血肉之中,让他欲罢不能……
李元锦想休息一下,紧绷的神经在瞬间放松,整个身体跟随着坠落的剪刀一起落在地上,出轻微的呛啷声……
“娘……娘……我好疼……娘我错了,我为什么要信他的话,明明是瑢哥先招惹我,说喜欢我的……”
“都是因为他……儿好后悔……儿好后悔……他怎么可以娶别人,为什么要娶别人……”
李元锦跌坐在地上,情绪彻底崩溃,比李颜轻在的时候还要崩溃。
李颜轻在的时候,他尚且要顾及李颜轻,如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这一刻的李元锦彻底变身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他跪在地上,心里却想起这世上对他最最温柔,最最疼爱的母亲,也想起那个曾对自己甜言蜜语,主动说喜欢自己,许诺自己一生一世的律宗瑢。
他恨自己年幼无知,贪恋温柔,以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也对……儿出身卑贱……身有残疾,与瑢哥是云泥之别,儿好恨自己被温柔迷了眼,可儿好不甘心……”
“难道就因为儿出身不好,没有依仗,没有背景,就要被人这样对待吗?这日子实在好苦……儿怕再也见不到娘……儿活不下去了娘……”
“娘何时来接我?娘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元锦难过到深处,却越没有了眼泪,整个人扑在地毯上,用力掐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臂膀,好像那里越痛,就越能逼自己流出眼泪,宣泄痛苦,让自己不再那么难过。
人在最绝望的境地,总能想起生身父母。
出身卑贱,身有残疾,这八个字曾是律宗瑢的父母评价他的,从前他也知自己是这样的身份,可律宗瑢待他太好,给他的太多,爱他太深,以至于让他曾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和律宗瑢是平等的。
直到当他辗转流落到嵩岳派,被人三番四次地欺负,被人三番四次当成玩物泄愤的时候,他才切实地体会到这八个字带给他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