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哪,愣什么愣?这是你哪家亲戚?」看着这两人斗鸡般干瞪着眼不说话,王婶耐不住跳了出来,一双瞇缝小眼只在篱落身上打转,「不是我说呀,苏凡,你这亲戚怎么俊得跟不是你亲戚似的。瞧瞧这模样……啧啧……要我说呀,怕是能比上那颜家的少爷了。」「这……」苏凡只能拿眼去看篱落。前几日后山林子里遇着的狐,这算是哪门子亲戚?「这……这是我远房的表……」「表兄。篱落,他表兄。」篱落突然插话。「对,我……我表兄。」是表兄还是表弟苏凡根本没心思在意,平生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只觉得一颗心慌慌地,脸上烫得能烧起来,只把头低得快碰到地了。反观篱落,从从容容地对着众人,一双眼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凡。「哦哦,是远方的表哥呀。那这是来探亲还是?」王婶问得越发起劲了。「长住。」「哟,长住啊……那就是不走了?」「是。」「好,好!真好……真是好啊……呵呵……」那些笑得最欢的都是家里有没出阁的女儿的。这般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地找哟!那些个家里没女儿的也笑得欢,这么个人物往这边一站,以后大树荫底下的东家长西家短还怕少么?乡下人没什么逗乐子,不就靠摆个龙门阵消遣消遣么?你说不是?只有边上的苏凡满心疑惑,怎么也笑不出来。也罢也罢,生死由命。这么想着倒也不觉得慌了,见众人都关心着篱落,谁也没在意自己,反正是被忽视得习惯了,随手拿过桌上的《诗经》接着看起来。「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只盼这狐狸不是那硕鼠,不然自己怕是供养不起这大仙。这边还在问:「娶亲了没?」「定亲了没?」「有中意的没?」「要什么样的?」「亲事你一个人作得了主?」「什么时候来你张婶家,我们家云丫头的糖醋鱼好吃着呢。」「也来你李叔家看看,让我们家迎香给你绣个鞋面。」「我们家秀秀识字,能写诗哩。」「……」篱落的脸越发地僵,心里气着那苏凡没事人一般竟在边上看起书来。哼,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还是王婶机灵,看着这远房表哥的脸色,赶紧起身告辞:「哟,看看这日头,快落山了都!我还得回去喂鸡呢。我看,我们还是散了吧啊,也让人家苏凡和表哥叙叙旧……我们围在这,叫人家怎么好意思!我说,这嫁女儿还急这会子么?」众人会意,纷纷散了。有的临走还不忘叮嘱两句:「可要到你张婶家来啊!」「你嫂子我等等让我们家春儿给你们送两个菜来,一定要收下,别客气,知道不?」「……」直到人都走光了,苏凡才从书里抬起头,「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好。去吧。」篱落也不拘束,把苏凡当成了下人来差遣。皱着眉把这屋里的椅子打量了遍。还好还好,下山前虽被那个冷血的大哥亲手封了大半功力,点石成金做不了,换套家具的小把戏倒是还做得。唇角一抿,他随手一挥,素纱袖子一起一落,方才那快散架的方凳和瘸了腿的小方桌转眼变作了一溜簇新的枣木家具。油光水亮得能拿来当镜子使。他得意洋洋地环顾了一圈,总觉得还少了什么。伸出手往那椅上再一指,椅前生出一个矮矮的脚榻,椅上又添了条素白一色的绒毛软垫、一只织锦缎面绣繁花的靠枕。这才舒了眉头,往那靠枕上懒懒一靠,一脚搁在脚榻上,另一条腿惬意地跷起。他手上凭空一抓,多出个金边彩釉的茶盅,掀开茶盖,一缕茶香钻入鼻孔,是雨前的新茶,用的是前岁的初雪雪水,抿一口,满口留香。舒服地瞇起眼,打从进到这屋子,这才有了点畅心的感觉。苏凡端着碗回到屋子时,险险以为走错了人家。「你……这……」看着做工细致的雕花圆桌,手里的蓝边粗瓷大碗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你这叫人过的日子么?」篱落高高坐着,斜着眼教训苏凡。那椅子,怎么坐得下去?对着那桌子,还能吃得下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