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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槐树底下是祖地(第1页)

每到春夏,寨墙上叫不上名字的野生小花儿,散发着刺鼻的芳香,吸引来一群群蜜蜂和五颜六色的蝴蝶,它们宽容地互相谦让着,在花间轻盈地飞来飞去。到得夜间,花草上不计其数的萤火虫不断发出幽幽的闪光,似乎把天上的繁星魔幻般地撒在了黑乎乎的寨墙上。地上的星星与天上的星星,互相逗趣地争相眨巴着眼睛。

秋季使寨墙变得浪漫热闹起来。无奈地倾斜着身子顺势生长的杂草灌木,把翠绿的颜色回赠给了往日的阳光,变得一片金黄。野生枸杞的果实,似透亮的红宝石,像一串串高贵的项链倒挂在寨墙上,迎来了一群群贪嘴的小鸟儿旁若无人地争相采摘。倔强的野菊把一缕缕清香,奉献给了鸟中歌手画眉,冷面笑容逐渐消失在秋末的寒风里。头上伸着两条长须的蝈蝈,“吱吱吱吱”

为曾经爱恋的同伴,唱起难舍难分的情歌。在野蒿枯枝上结巢的马蜂,故意发出“嗡嗡嗡”

的可怕噪声,使得欲食其卵蛹的喜鹊,烦躁地在寨朵上跳来跳去。被风雨削去棱角数不清的寨垛儿上,顽强地生长着像柔软的深绿色绒布一样的苔藓,像一尊尊等着招待敌人的大炮被蒙上了伪装。

到了冬季,寨墙显得瘦去了许多。唯有大雪过后才又肥硕高大起来。寨朵儿上被自然之神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像一个连着一个巨型的白色馒头,围绕着村寨有序而牢固地排列着。

宽厚的寨墙上有能够走下一辆牛车的巡寨跑道,冬季枯萎得趴在地上的“地箍皮”

野草,像一条金黄色的绒毯铺在巡寨跑道上,成了村寨里新学堂的学生清早跑操的绝佳场所。

在农闲的冬季,村民们起床比农忙时要晚一些,当天空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听到学堂的老师和学子们在寨墙跑道上喊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铿锵有力的口号、跺着“唰唰唰”

震撼整齐的步子,村民们就不得不起床了。

农户家在槽里闲得无聊发闷儿的叫驴,也凑热闹不靠谱地“哏呱哏呱”

吼叫起来。

这种亢奋高昂带着金属磁音儿的驴叫盖过了雄鸡的报晓,震荡着村庄清晨灰暗的空气,“汪汪汪汪……”

引来了一些看家的笨狗们零星的抗议。

随即招来主人几声粗鲁的谩骂:“这畜生是吃饱歇得劲儿啦!老天爷白给蠢驴一个好喉咙,叫声死难听!要是叫驴会唱戏会唱歌儿那该多来劲儿!”

叫驴说不定上辈子就是戏台上高调唱花脸的,也许叫驴上辈子是男高音歌唱家转世,只是转世后把歌谱忘了;没有韵律的歌声再响亮也只能称作吼叫,有韵律的歌声再难听也得叫做歌曲,只是有韵律的歌曲是教不会叫驴的。

当学子们上完早操,就嘹亮地唱起了好像是民国的国歌:“东亚开化中华早,揖美追欧旧邦新造。锦绣山河普照。我同胞鼓舞文明,世界和平永保……”

村民们听了既高兴又郁闷:高兴的是,学子们朝气蓬勃歌儿唱的很好听;纳闷儿的是,民国与大清朝有啥不一样?地主还是那个地主,租子还是那样的租子,皇粮依旧交、税银依旧出,无非是女人脚上少了一条腥臭的裹脚布,男人脑后少了一条脏辫子,皇帝改成了大总统,政府代替了朝廷,县长代替了七品县太爷,村里的保长代替了以前的理正而已。

村寨的黄土寨墙究竟是何年何月修筑起来的,是何人主持修筑起来的,由于村寨里没有村志无从查考。虽然有些从长辈的长辈流传下来的零碎传说,但也无从证实这些传说的可信程度。就连尚还健在的九十多岁的高寿老者也难得说清,一定是很有些久远的岁月了。

寨里寨外那些深水里、游动着野生鲫鱼不规则的许多大土坑,也许是历史上修筑寨墙依靠人力和畜力挖土留下的。可以想象当年修筑寨墙用土量是惊人的。

不过,从寨外西南角儿破败不堪的古庙里的一截儿残碑上,擦去尘土依稀还能窥视到古寨的历史轮廓儿和这个村庄的身世,也许这就是刻在石头上冷冰冰、硬邦邦的古老村志吧。

据石碑上残留的文字记载,这里的人们都是在明朝洪武、永乐年间,从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底下强制迁移过来的。

明朝的官府对迁移的民众虽然是强制性的,但对迁移的民众落户在新的地方还是有不错的生息安排的,以便使移民能够在新的地方能够发展生产,能够生息繁衍下去,以此来振兴繁荣华夏民族和当下国家的人口及经济。

当年在洪洞县张贴的迁移告示是这样写的:

迁民告示:

凡迁者到洪洞大槐树下集合,须在三日内赶到。四口之家迁一,六口之家迁二。八口之家迁三。迁者给地五十亩牛一头,三年不起科。

明洪武三年

“三年不起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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