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草地上望着背草老汉的背影叹气儿道:“一个老光棍儿,养了一头老叫驴,一分地也没有,就靠给别人拉活儿吃饭,可怜人呐。”
芦根儿对他们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他心里是在琢磨他的老爹生死的问题。
芦根儿想了想说道:“俺娘有时梦到过俺爹……俺爹在梦里还跟俺娘说话哩。”
“这说明你爹真的没淹死!要是淹死了他咋会和你娘说话?”
芦根儿听了好像有点儿疑问,“梦里的事儿会是真的吗?”
“做梦有真有假……但好人儿做梦都是真的。”
芦根儿懵懂地高兴点头儿道:“您说的有道理!”
“故事爷”
眯缝着双眼摸弄着旱烟袋,温厚的老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被烟气熏黄的两只下垂的眼皮,掩盖着他内心的真实与虚假和喜怒哀乐。
“俺家的三儿子石榴儿,还等你爹回来抬花轿为他娶媳妇哩。”
“故事爷”
呵呵笑了笑说道。
芦根儿满脸愉快,赞同地点了点脑袋,向“故事爷”
木然地咧嘴笑了笑。
“要是有人说你爹淹死了,俺就非与他抬一抬杠儿不可!谁也没看到你爹的尸身嘛!你爹一准儿是还活着!你在这里守望比不守望好,不过……你爹不可能从上水回来。”
“故事爷”
又嘿嘿笑了笑。
“俺娘说俺爹也可能从上水回来。”
芦根儿立即插话道。
“故事爷”
顺口说道:“你娘既然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俺娘说俺爹从下游游回来,万一游过了这地方,不得回头再从上水游回来吗?要是俺爹游过了这地方累昏了,不得不从上水漂过来吗?”
“你娘比大爷想得周到,想得周到肯定是有些好处的!”
“故事爷”
仍然眯缝着眼睛摸弄着烟袋,可能是烟瘾发了忘记了带点烟引火的东西,芦根儿连忙钻进茅草庵里,在床铺上找出以往点灯用的火镰火石和一卷儿老棉纸递给“故事爷”
。
“故事爷”
从腰间解下一根干草绳,熟练地用火石在火镰上打出火星点着老棉纸,“呼呼呼”
小心地用嘴把黄色的火苗儿吹旺,用燃烧着的老棉纸点着干草绳,把火镰火石还给芦根儿,点着旱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舒舒服服地喷出一团乳白色的烟雾,习惯性地咔咔咳嗽了两声,向芦根儿慢悠悠地说道:“你老爹的水性哇没人比得了……这黄河水再大也奈何不得你老爹!”
“要是黄河水不浑……”
芦根儿天真地说道,“要是黄河水变清,俺爹在水里游动就不会被泥沙迷眼了。”
“故事爷”
听了不由自主地猛然脱口“哈”
地笑了一声,可能是烟雾呛进了胸腔,“咔咔咔”
连着咳嗽起来,憋得脸红脖子粗眼里噙着泪水,咳嗽了一阵儿从喉咙里喷出一口黏痰,随后嘴里冒出一股烟雾,他微笑着滑稽地看看芦根儿,沙哑着喉咙边笑边说道:“黄河水很难变清啊!你没听人说‘圣人出黄河清’……要是出了圣人黄河水才会变清呀!无缘无故这黄河水咋会变清?这浑黄的河水只怕是流了万把年啦!还没人儿见过黄河流过清水哩。”
芦根儿有点儿纳闷儿,“不是已经出过圣人啦?!书上说孔子和关公是文圣人和武圣人,黄河为啥没变清哇?”
“你到底是上过学读过书哇!知道孔子关公是圣人……比那些没读书的睁眼瞎子强!”
“故事爷”
夸赞着芦根儿然后尴尬地呵呵笑了笑说道:“这个事儿俺得仔细想一想……是得动动脑子想一想……俺得再抽一袋烟好好琢磨琢磨……是呀!已经出过圣人了……已经出了两位大圣人啦……这黄河水到底为啥没变清啊……”
他在鞋底儿上磕了磕烟袋锅儿,又捂上一些烟末点着,忽忽悠悠抽了几口旱烟,皱着眉头拍着脑门儿装着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说道:“想起来啦!终于想起来啦……孔子关公这两位大圣人出的时候,听说黄河水是变清了,可后来不知咋弄得又变浑啦。”
说罢,他一边在鞋底上磕烟袋锅儿,一边眯缝着眼睛“呵呵呵”
幽默地笑了起来。
芦根儿下意识地傻笑着,挠着头皮呆呆地望着“故事爷”
,停了一会儿向“故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