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屋檐下是被风摇晃着的灯笼,在小小的两人身上笼罩上一层光晕。
到了谢夫人的院子,谢夫人一看谢琢背着宝珠,立刻眉头一皱,但她说话间还是有所克制的,也算温和。
“阿蕴还不快放下宝珠,你们两人一起摔了如何是好。”
谢夫人说着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素心。
素心忙上前要接过宝珠,但谢琢不让,背着宝珠到椅子上坐下。
宝珠察觉到夫人不高兴了,有些不安。
但谢老爷却爽朗地笑了:“宝珠在林子里还背着阿蕴走了很久呢,这脚就是那时伤的,如今阿蕴背一背宝珠,这叫报恩。”
谢夫人看到宝珠被包成粽子的两只脚,心里的不悦便散了不少,对宝珠笑得更柔和了一些。
宝珠松了口气。
吃年夜饭时,宝珠现少爷一口有关鸡的菜都没吃,想到林子里那只野鸡,她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谢琢注意到宝珠的笑,隐隐知晓她在笑什么,给她夹了块鱼肉塞进宝珠嘴里。
谢老爷看到了,哈哈笑,逗宝珠说:“阿蕴这是盼宝珠年年有余!”
宝珠立刻也弯着眼睛笑了。
谢琢看着一桌人笑,却淡定地也夹了一块鱼。
他心里想的却是宝珠说过的她家门前的那条河,不知那条河里的鱼有多鲜美,不知他多喂她吃一些别地肥美的鱼能不能令她彻底忘掉从前,只记得谢家,只记得他喂的鱼的味道。
谢老爷看不得儿子这小君子的样子,抬手就捏了一把他的脸,惹得儿子瞪他一眼,他才满意地松手。
这一年的爆竹声响起,宝珠和谢琢又长了一岁。
宝珠的脚伤足足养了两个月,谢琢才允许她下地走。
那天谢琢坐在宝珠床边,捧着她的脚看,摩挲着右脚底那一处深深的抹不平的划痕,垂着眼睛没说话。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知道女孩的脚不能随便叫人看的,虽然他们还小,先前受伤也就算了,现在都好了还被少爷捧着,她缩了两下,却被少爷牢牢握住。
“阿蕴……”
宝珠别扭地出声。
谢琢抬起头看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放下她的脚。
宝珠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年开春后,谢琢彻底搬到前院,也入了谢氏族学上学,所以他们平时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
谢老爷给宝珠请了位女夫子,而那位武师傅则离开了谢府,宝珠也就没再跟着习武。
女夫子名叫许瑛芝,宝珠有些怕她。
许夫子为人严肃,看着她时,总带着一些怜悯。
她教的东西,不是曾经跟着少爷学的那些,而是《女则》、《女诫》这样的书。
宝珠老实地学着,除了读书外,她还开始跟着许夫子学女红,每日时间都排得满满的。
这日下午,族学内夫子有事,学生放半天假,谢琢提前一个半时辰回家。
他回家先循礼去了母亲院里请安,随后就来宝珠的小院里找她。
那时宝珠正老老实实拿着绣绷绣花。
当然,她才学没多久,绣花对她来说太难了,所以她绣的是叶子。
所以谢琢一过来就指着她的绣绷笑了起来,说:“不绣个花儿鸟儿的,你绣个毛毛虫做什么?“
宝珠立刻就说:“阿蕴我这不是毛毛虫,是叶子!”
谢琢两手一抄,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依然说:“是毛毛虫。”
宝珠有些不高兴了,指着绣绷仔细跟他这就是叶子,上面还有叶筋。
谢琢也状似认真倾听地凑过去,手指却悄悄戳了戳宝珠的酒窝。
两个脑袋凑得很近。
许瑛芝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现在一个八岁,一个七岁,但男女本就七岁不同席,像是这样头挨着头太亲密了。
谢家是江南大世族,谢老爷是嫡系长房,只得了谢琢一个麒麟子,虽不知为何原因到了祖宅之地,但未来必是不凡之人,将来怎么可能真的娶这童养媳?
这乡下来的童养媳也就和一个陪在身边的婢女差不多,将来能做谢琢的通房也是福运了。
一个通房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和主子如此亲密,这才多大,是要小小年纪勾坏主子?
她做夫子的不能睁眼看着,必要纠正这乱了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