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唯一一次见它不高兴还是冲着房间里的水池。
娜斯佳非常喜欢玩水。
一开始给配备的水池可能是有点小有点浅,大老虎泡进去只能堪堪没到肚皮,它嫌弃得很,泡了一次就不再泡了,每回有人站在玻璃窗外的时候还要冲着水池叫两声。
后来人们捏着鼻子就这位祖宗换了房间,里面有个特别大的游泳池。室内温度高,水不太冷,它就天天泡在里面,还拉着小老虎一起泡。
可惜这种快活在转移到户外之后就没有了。
时值二月,东北户外的池塘冻得梆硬,游泳是不可能游泳的,最多能滑滑冰。
工作人员对这头野生东北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了,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娜斯佳似乎也在投桃报李,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什么敌意。
这对野生虎来说其实是不正常的,人类也应该制止这种倾向,但因为娜斯佳过去在马戏团的经历和曾经伤过偷猎者的经历,他们反而不知道该怎样和它相处,从来也没有什么先例可循。
无论是救护野生动物放归还是繁育动物野化放归,其中一个重要环节就是保持或训练它们对人类的畏惧之心和陌生感,最好让它们自始至终不知道人是什么样,不知道从人类这里能得到食物,也不知道与人类的实力对比如何。
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来是失去野性食物依赖,二来是造成人兽冲突加剧。
当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和老虎面对面时,圈养老虎比野生老虎更危险,因为前者接触过人类,而后者对人类很陌生。老虎在对陌生目标发动进攻前,往往会进行数轮试探,之后才会选择逃跑或发动猛攻。野生虎可能会被吓退,再不济也会试探,而圈养虎往往上来就是致命一击。
假如人们在训练繁育虎时靠得过近,有朝一日这些东北虎要是真被放归自然,保护区边上的村民就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了。
印度孙德尔本斯国家公园缓冲区频频出现食人虎,就是因为人和虎的距离太近。当地常有人类进入红树林劳作,使得这些孟加拉虎习惯了人类的存在,并在数次冲突后,把人类视为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以上说的都是正论。
但娜斯佳从一开始就绕着这个规律打转。
作为一头被马戏团抚养长大的东北虎,它和人类早就接触得够够的了,从那种环境里也不可能培养出什么爱意。
按照规律,娜斯佳是非常危险的。
就在人们以为它在外面游荡会对市民安全造成威胁的时候,它不仅容许调查车远远地跟着,忍耐一些过于激动的群众开车冲卡近距离接触,还坐在河边看了半天钓鱼,表现出了惊人的友善;可就在人们以为它可能是野性不足从前被打服了不会伤害人的时候,又发生了三个盗猎者的袭击事件。
任飞槐这么评价道:“一头难以下定义的老虎。”
网民比这位老教授说得简洁,就三个字——“成精了。”
还有年轻人开玩笑地给林业局写信,要求给娜斯佳起个中国名字,就叫“虎力大仙”
。
负责检查群众来信邮箱的工作人员笑得打跌,不知道的还以为林业局里养了一群鹅,等陈主任端着“劳动最光荣”
茶缸从后面走过时他们才勉强闭上嘴。
娜斯佳的名字都快变成民众的心病了。
常理来说,它当时是在饶县渡河时被发现,后来也多在黑省的森林里活动,是完全可以被命名为“完达山二号”
的,但可能是因为俄方已经给了它一个名字,参照几头有名字的“普京虎”
当年越境来华国生活时不改命名的先例,饶县迟迟没有向林业局上报命名,虎园官方也当做不知道。
只有工作人员私底下嫌俄语名字不接地气,开始管它叫胖胖。
安澜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名的时候虎躯一震,两眼发直,差点没被肉噎到喉咙。
她三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绝望过,那天一整天都蹲在玻璃边上拿倒影照自己,试图判断一下是不是养伤养了半个月吃胖了。
可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作为一头雌虎,这体型明明就很标准,肌肉也十分匀称,就算体格大,就算看起来壮,就算称重接近200千克……小猫咪也听不得这话啊!
因为这件事,她不开心了好几天,吃了三顿猪肉才缓过来。
任飞槐教授也是等到老虎恢复正常才开始进行小实验的,他对雌虎和幼崽的“缘分”
有了点初步看法,认为或许可以通过气味混淆来达到目的,急需在难得一见的野生个体身上稍作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