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他也是正经头悬梁,锥刺骨科举出身的二榜进士。
严格按照人前教子,人后教妻。
他的孩子虽然不是那么优秀,没有十多岁就能改朝换代的能力,却也是端端正正做人。
哪怕自己贪了点,却也是按照儒家思想教导孩子们,先做个人,再做个好人。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他以为最是老实不惹事的岳家,学了这鸡犬升天的本事。
他怎么敢,他就是一富户人家,几百口人命,说杀就杀,哪来的底气?
他的妻子,自嫁给他来,日日念经诵佛,居然也会杀人,还是活埋那种惨无人道的方式。
他不是个认死理的,相反很会变通,不然也不会再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接了当初送军粮的任务。
他对柳安安是看不起的,却又是不得不服气的。
看不起她一个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学人家打天下。
服气的也是一个小姑娘,做了这么多男人都办不到的事。
而且短短时间,已经把风国这些烂摊子一一理顺。
民乱的百姓,造反的藩王,战死的,收编的,还有放弃理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占山为王的。
这让他不得不服,刚入朝时,他也是想着为民造福请命的,只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是皇上昏昏碌碌不理政务?
还是大皇子不懂装懂,把持朝政?
或者是兵临城下,四面楚歌?
他忘了,也不重要了。
大笑,笑的比哭还难看那种,没等着大刀砍下来,他自己一头撞在了地上,直接把头盖骨撞碎了。
死的很惨烈,脑花子四处都是,惊呆了后面等死的众人,也惊呆了还在细数罪状的冯宝。
一点白花花的东西飞到了他跟前,可给恶心坏了。
他的妻子吐了,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恶心的。
后面的人震惊过后就是恐惧,恐惧边上的刽子手高举的大刀,恐惧他们的靠山死的太过惨烈。
冯宝终于念完了,手起刀落,圆滚滚的头四处都是,大大小小挺整齐。
柳安安和诗落混在人群里,诗落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不让她跑出去,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嚎出声。
边上的男人,不错眼的盯着诗落,像是神魂出窍一般。
痴迷,后悔,遗憾,释然,各种情绪在脸上来回出现。
下面的一老人哭的稀里哗啦,本以为上面死的人里有他的亲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喜极而泣。
纸上轻描淡写一句三百亩农田,却是无数人赖以生存的根本。
不愿意忍气吞声的上京告御状,最后惨死满门。
不想多此一举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要人没死,明天一定会天亮。
柳安安看了眼挂在诗落身上的妇人,又看了眼还没回神的男人,拍了拍诗落的肩,扭头离开。
他们大抵是要叙叙旧的吧!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新年。
临近街面的客栈。
一行三人,两女一男。
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漫天的大雪纷飞。
雅间里,妇人还在哭哭啼啼,一脸悲切。
是该哭的,毕竟家里差不多死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