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的时节还在持续,世界就依然了无生机。
一天更比一天冷,大河一日更比一日浅,孩子们快活地赤着脚丫在裸露的枯泥滩上走步。石头间有夹缝,湿润的泥土里有手指头大小的洞穴,这些洞穴便是螃蟹或者虫子栖身的地方。
熊部落的妇女们就跟在孩子们的身后,教导他们如何从这些洞里挖出可能有的螃蟹或者虫子来。往前数十几天,他们偶尔还能找到几条盖在沙里的小鱼儿。抓到鱼的人便会是那天海滩人群中独一无二的明星。
但大河已经枯萎很久,鱼群也越难觅其踪迹,不知是去了其他地方,还是已经自此消失。
等到太阳再往上升一点,妇女们赶着儿童回家。一开始她们还无忧无虑地在谈论昨天到访的巫与孩子。往常这种稀少的事件她们能当接下来五个月的谈资,不过现在,说着说着,不知谁起了个头:
“这日子怎么过呀……大巫的仪式怎么还没有成功。”
有人便跟着说道:
“可能是成功不了,我听一个勇士讲族长从大巫那里得到了准信,天数不准在这里降下雨来。”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迁走了……?”
这话一出,她们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安慰她们道:
“走好呀,走到一个有河水的草木丰茂的地方,大家就又可以安居乐业了。”
近来,迁徙的消息在熊部落里传得人心惶惶。对于熊部落而言,迁徙已是两三代以前的传说。知识的小河在缓缓流淌,但真正经历过迁徙的人已经故去,他们的尸体就埋在壕沟外,在一颗大石头边上的黄土里。这一代出生的已经长大的男女们一度以为他们会像他们的上一代一样在这片河边的丰饶的土地上活到死亡。
天正午时,男人们就已升起了火焰,好几个人在来回巡逻。
“你们在防备些什么呀?”
他们也说不出来,只道:
“这是大巫的安排。大巫说这样能暂时吓走一位不之客,能免掉一场无谓的武力斗争。”
而他们口中的大巫,巫咸还在土台子上,顶着骄阳,嘴里继续在念叨些谁也听不懂的玩意儿。他的手里也照旧拿着那块熊部落熟悉的晶体,不规则地晶体最大的那一面在反射着阳光,并射向了很远的方向。
每隔一段时间,巫咸就将晶体左偏右偏几个角度,有时,甚至连续偏斜,好像要把阳光来回扫射在旷野。
而那时,李明都就藏在旷野的石头后,反射阳光的晶体就眩目地在石头上形成一个极浅极浅的光斑。
他探出头,光斑就落在他的身体上。
他低下身子,光斑也随之在石头上扫过痕迹。他蹑手蹑脚地往石头的一边移动,换成另一块大石头,或一颗枯树,光斑也就随着移动。
他与熊部落相隔在千米朝上,在这个距离上,光的衍射会在空气中已经消耗到极点而几乎看不见,只有机器电子眼等级的辨识才能意识到巫咸确确实实地在照耀他。
“他看到我了吗?是怎么看到我的?他现了我,还在戒备我吗?”
这种异象让李明都想起了磐麦所说的巫的神力。
原本他想直接造访,甚至武力达成目的,现在却生出了些疑虑来。
太阳底下的火堆冒着好像能让整个世界恍惚扭曲的热气。等入夜后,火堆烧得更旺,熊部落的人被一个个叫起来,绕着土台载歌载舞,李明都看到他们拿着树枝在地上乱滑,近一个时辰过后,他们才堪堪停息,被称作大巫的巫师走下土台。
这时,未来人隐于夜中,向前行走,想要看看这巫师会去哪里。
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借那晶体一看。
但看样子,这原始部落的巫师似乎不愿意和陌生的智人分享他巫术的秘密。只在人身刚刚向前时,巫师就在土台边上转了一圈,出了他的视野。他往左转,巫师也同样左转,转了一圈过后,巫咸整个人已经消失在李明都的视野里,可能已经藏匿起来。
李明都不信邪,翻身机器升上天空,还要更靠近壕沟观察。就在这时,明晃晃的火矢被熊部落的守夜人向着空中射出,射了一两米高度便抛个弧线落下。
射手身边,手持火把的人朝空中的方向大叫道:
“什么东西?”
机器垂直下降,年轻人和机器一起躲在一颗枯树的后面。再片刻后,他贴着地面蹑手蹑脚远离土铺出来的主路,往壕沟架着木桥的一侧走去,结果不多久,他的方向便又有人挥舞着火堆,几个人一起大声喊道:
“什么人?”
这事情便古怪了,不论空中飞还是地面走,不论是白天想接近,还是晚上想观察,好似他的行为已经全部被预测到一样,怎么靠近怎么有人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