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官家下令司马光坐上从前王安石所坐的宰相之位。
其实一开始,官家是打算让苏辙坐这位置的,可苏辙直说自己年纪尚轻,怕不足以服众。
官家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毕竟如今还有王安石的余党在,那些人虽明面上虽不敢与苏辙起冲突,但私下却是什么都说。
官家便又想到了欧阳修,谁知圣旨还没到,欧阳修辞官的折子就已送到了汴京。
欧阳修直说自己年纪大了,又患有眼疾,只怕难以再为朝廷和官家效命,这般说辞都搬出来了,官家怎好不答应?
好在司马光虽政绩不如欧阳修,却也是可用之才。
消息一出,众人纷纷恭贺。
司马光府中设宴,苏辙自是座上宾之一。
好不风光。
所有人都知道,属于王安石的时代过去了。
可唯有王安石当局者迷,看不清局势。
他虽身为中散大夫,但他的确是个有才能之人,在该职位上是游刃有余,又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他一辈子无擢升可能又如何?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苏辙是前浪,可总有一日,苏辙却也会成为后浪,被人拍死在沙滩上的。
可惜啊可惜,他的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很残酷。
所有人对王安石是唯恐避之不及,别说与他打交道,看到他恨不得绕道走。
王安石四处碰壁,甚至拿出银钱打点,看看能不能等着风平浪静之后升上一两级,可惜,那些银钱宛如石沉大海,连个声响都没听见。
就连他的妻子吴氏都忍不住劝他:“……有道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我看不如就算了吧,你向来在吃穿住行上毫不计较,甚至十天半个月不洗澡都毫不在乎,可你总得为几个孩子想想才是啊,总得留些钱给孙儿读书吧?”
可惜,他如今就是赌徒心态,这等话哪里听得进去?
最开始他是拿银钱四处游走,可他本就不是什么贪官,又是在汴京购置房产,又是养活一家老小,很快家中就开始捉襟见肘。
可要他戛然而止,他哪里肯善罢甘休?
久而久之,就与人做起了贩私盐的生意——这人从前曾托王安礼求他办过事,他也知晓这人的身份,算是知根知底,想着这人总不可能为了投靠苏辙将他自己也出卖了吧?
毕竟如今贩卖私盐可是大罪,若这等事情败露,那可不是好玩的。
谁知还真有这门回事。
苏辙一开始就找到这人,恩威并施,许诺这人从轻发落,这人果然就答应下来。
结果是显而易见,王安石再次落罪,一贬再贬,最后被贬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当了县令。
当然。
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苏辙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毕竟朝中有什么大事都有司马光在上面顶着,也不担心有人会针对自己。
他虽仍忙于变法一事。
可从前早在他负责两湖变法时,就遇上了许多问题,大大小小的问题都已有了应对之策,也不需要在这等事上耗费太多时间。
苏辙休沐时便带着妻儿四处游玩,悠哉乐哉。
小苏迟本就是个聪明的,有苏辙这位状元爹爹指导,更是如虎添翼,不到两岁就能识几百个字,很多文章听了一遍就能背诵。
一开始,因这事儿苏洵还专程将苏辙找到书房去了,苦口婆心道:“……我知道迟哥儿身份不寻常,但迟哥儿今年才几岁?在你小时候,我或者你翁翁可曾有逼你读书过?”
“倒是你娘向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却也在你四岁那年要你启蒙的。”
“你怎能如此逼迫迟哥儿?若将他逼出个三长两短来,那该如何是好?”
苏辙是哭笑不得,一五一十道:“我可真没逼过他,是他自己聪慧过人。”
说好听了是聪慧过人,若说不好听了,则是聪慧近妖。
毕竟他活了两世,见过最聪明的人是苏轼,但小苏迟却比苏轼都要聪明许多。
聪明也就罢了,偏偏这小崽子实在是招人喜欢,嘴巴又甜,像抹了蜜似的,一开始苏迈对他得宠还有几分吃醋的,到了最后就变成——我最喜欢弟弟啦,我与弟弟天下第一好,谁都不能欺负弟弟。
苏洵是既高兴,又担心——若有朝一日小苏迟被接回皇宫,继成大统,坐上皇位,会发现不是天下所有事情都易如反掌,这样的感觉对一个极聪慧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苏辙却觉得凡事顺其自然,早早担心这些不过是庸人自扰。
一转眼,就到了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