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从晖离去,自己孤身一人照顾沈越的时候,沈越已经十三岁了。半大不小的孩子,倔强又沉默,只比他大三岁的她,把他当做弟弟一般,耐心引导,细心照料,用尽自己的全部心血将他抚养。后来,每当自己为他做一些好吃的吃食后,他也会流露出像顾清这般期盼的神情。不过阿烟也只是想了想,就摇头将脑中的一切回忆摈除。曾经的那个和她相依为命的沈越,上辈子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她最为落魄的时候给她十两银子的人,而这辈子,却是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了。如今重生回来也有数日,她已经渐渐地融入了当前,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总以为这是一场朦胧的梦了。反而上辈子的事开始变得虚幻和遥远,以及不那么真切。不过她临死前的那种被利器刺入身体内的感觉却依然那么清晰,于是她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谁,要对一个穷途末路的自己下那样的杀手呢?沈越,沈越之母,或者其他人?阿烟想不明白,也只好暂时不去想了。今天阿烟要做的是豆渣鸡蛋饼。阿烟在当千金小姐和侯门少奶奶时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后来落魄了,在一点点的探索和学习中渐渐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吃食。譬如一个豆渣,她就能做出二十多种花样来,譬如韭菜豆渣饼,椒盐豆渣饼,又譬如豆渣发糕,豆渣丸子,每一种都可以让人吃得口齿留香。如今阿烟要做的却是豆渣鸡蛋饼,这个饼除了豆渣,还要用鸡蛋的。在那困苦的十年里,鸡蛋对于她来说是很奢侈的吃食,她偶尔会用去野地里抓来鸟蛋代替鸡蛋,来给沈越做豆渣鸡蛋饼,为他补身子。那时候沈越身子真是差,大夫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阿烟将那豆渣缓慢地搅拌着,脑中不自觉又浮现出上辈子的情景。她苦笑了下,咬唇地对自己恨恨地道:&ldo;这个沈越,这辈子和你是没什么干系了!管他死活呢!&rdo;这么说着的时候,她把一大勺白面放进豆渣中,又磕了三个鸡蛋,并洒入了葱花和少许的盐巴,将这些并豆渣一起混合。此时顾清也溜到了这灶房所在的西跨院,看着那碗里黄澄澄的,间或掺杂着一点翠绿的葱花,便咽了下口水,越发期盼地道:&ldo;看着就好吃。&rdo;阿烟一边问起顾清今日的功课,一边将锅底放入少许的油,待那油有个三成热后,这才用木勺舀了一团儿放在锅中开始煎着。只片刻功夫,那锅底便发出&ldo;滋滋滋&rdo;的声音,几个豆渣鸡蛋饼开始蜕变成越发黄澄澄的颜色,并散发出夹杂着豆子清香的味道。顾清这边越发好奇,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流着口水,像个小馋猫一般。&ldo;姐姐,好了好了,我要吃!&rdo;阿烟笑着将那豆渣饼取出放在竹篦子上,这边顾清也不嫌烫,就赶紧夹了一点要去尝。一尝之下,便连连点头,边吃边含糊地道:&ldo;好吃,好吃!&rdo;阿烟从旁轻笑不语,其实这豆渣鸡蛋饼也说不上什么好东西,也未见得多好吃,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如今她特意亲自做了给顾清吃,其实是想着顾清如今太胖,以后长大了总是不好,便诱着他多吃一些以减掉身上的肥ròu。当下阿烟又利索地做了一些豆渣饼放到篦子里,想着回头给顾清当零食吃。这边做完了豆渣饼,她哄着顾清回东厢房去读书了,而自己则来到院子里随意闲逛。其实顾家的院子里除了枣树,还有寓意&ldo;富贵满堂&rdo;的玉兰和海棠,象征&ldo;多子多福&rdo;的石榴和葡萄。此时阿烟坐在亭榭旁的石凳上,观赏着此时正吐出红润石榴籽的石榴,忽而来了兴致,便命道:&ldo;这石榴开得正好,前几日我看着枣也熟了的,眼瞅着便是中秋节了,找几个小厮去打一些来,赶明儿给老爷尝尝鲜。&rdo;身旁的绿绮平日里就是个爱热闹的,如今听了这吩咐,忙得令去了,只片刻功夫,便见她叫来了自己哥哥蓝庭,蓝庭背后还跟着三四个小厮,搬着一架梯子,拿了两个竹竿,竹竿上还有一个网兜。蓝庭过来,恭敬地对阿烟行了礼,笑着道:&ldo;这枣子若是打下来,掉在地上后总是内里有伤,当时吃也就罢了,若是做冻枣则不好了,所以我想着,咱们干脆上去树上摘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