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仔细打量着唐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却一脸木然,不带一丝笑容,听到杨殊卉叫他把饭盘送去收纳处,唐龙便不一言,甚至眼珠也不见转动,乖巧而又机械地把饭盆端过去,神情举止显得尤其木讷,他不由得暗暗感到可惜,这么一个天才少年,却偏偏患了自闭症,心情因而无比沉重。在这同时,李文和侯珏的影子,还有他们活泼打闹的场面,在他的眼前交替出现,都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区别是如此的天高地远,李寻安在心里暗暗唏嘘着。
吃罢盒饭,李寻安没有急着去参观观护基地,而是留下来陪在了唐龙的身边。可怜与同情的心思,促使他与唐龙的亲近感油然而生,想看看唐龙到底是如何在这里学数学的。高婧因为与老公吵了架,她并不想急着回家,则跟着李寻安,一副悉听尊便的无所谓态度。
唐龙被杨殊卉领坐进了一间小教室,课桌上放着一本《函数与极限》,一叠a4纸,平放着几枝铅笔。唐龙用铅笔挑开《函数与极限》,又取过一张a4纸,看了几眼教科书,便开始在a4纸上做题了。杨殊卉则帮他削铅笔,并随口说:“你们别站着,都坐吧!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
桌前有椅子,但李寻安没有坐,而是站到唐龙的身后,下意识一般地轻声说:“函数与极限,我读书的时候看见数学就头晕,还好我大学专业是学冶金,选修的是语言文学,特意绕开了数学。”
高婧嘻嘻一笑:“我也是。”
晏子秋说:“所以说,喜欢有多么的重要啊!龙儿就特别喜欢数学,让他坐在这里做数学题,他完全会做到废寝忘食。他钻研在数字堆里啊,特别专心,特别安静,可以一整天不挪屁股。假如让他学识字、读书,那就要他的命了,会焦躁不安,哪怕杨老师给他讲书上的故事,他也会动手抢书,然后把书撕得稀碎,假如杨老师想纠正他的行为,他就会哭闹打滚,比孩子还要孩子气。”
他指指课桌,“你们看,只要是关于数学方面的书,他会摆放得整整齐齐,就算是用过的草稿纸,也不会随意乱丢,会叠在一边。”
果然如此,李寻安也现了课桌上的齐整,就“哦”
了一声后问:“这个函数谁来教他?是杨老师你吗?”
同时,高靖惊讶地说:“呃!还真是的耶!”
杨殊卉说:“他不用教,初中以后的数学,他都是自学的。我只是教他写阿拉伯数字,教他认数学书本上的方块汉字,还有就是认数学公式符号。”
李寻安惊讶地感叹道:“自学啊!”
高婧说:“果然是天才。”
随即自嘲一般地说,“极限函数,我都还给老师了,现在就算有人教我也学不会啦!只有天才才不用教,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叫天才?唐龙就是。”
她说话的音量越说越大。
李寻安对高婧说:“声音轻点。”
杨殊卉说:“没关系,龙龙的世界里没有外人,我们哪怕在这里敲锣打鼓也不会影响到他。这也是自闭症患者的特征之一,他们接收不到外界的干扰,自闭症所以叫着孤独症。”
晏子秋说:“顾名思义,患孤独症的孩子就是独和孤。”
杨殊卉说:“是啊!这样的孩子过与世隔绝的生活,终究不利于他们独立存在于世,所以我们会带孩子们去做户外的拓展活动,让他们去接触蓝天大地,接触外面的人和外面的世界,教会他们如何融入社会,如何独立社会、自理生活。”
高婧说:“何必这样做嘛!像龙儿这样,在封闭的环境里研究数学有什么不好?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数学家呐!”
杨殊卉说:“天才毕竟少啊!退一步说,等将来的某一天,孩子的监护人老了,没有能力照顾了怎么办?再说难听点,孩子的父母过世了,可他们还没有自理能力,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孩子们怎么办?”
晏子秋说:“我就用龙儿举例,他在数学方面,无疑是个天才,但他在我们一线阳光家园,单靠自学只会坐井观天,绝对难有举世的成就。嗯……那个……杨老师的专业是心理学,特殊教育,对于数学的研究,我们谁也无法引导龙儿,他一定要走出去,同样需要数学方面的专业导师才能打开他的认知感官,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他排斥与人接触怎么办?不接受在数学方面有高成就的老师或者教授来教?那怎么办?不就故步自封了吗?到了那是,我们的努力,杨老师倾心全力挖掘出来的天赋,都将是白费劲、一场空。”
李寻安点点头:“明白了。”
他指指《函数与极限》教科书,“编写这本教材的人,可能仅仅是个有高认知的凡夫俗子,凡人如何教授天人?”
杨殊卉欣慰地看了看李寻安,点头道:“自闭症儿童,在某一方面有特长,在生活自理方面呀,大多数一窍不通。还有啊!像龙儿这样的孩子毕竟少,有些孩子的智力呀,永远停留在孩子阶层,我们需要通过户外的活动,让孩子们学到一技之长,将来可以谋生。谋生的前提是需要接触社会,尝试与陌生人接触,这有这样才能够融入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