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德。”
“奴才在!”
沈珩垂眸,夹了块糖醋莲藕,低声道:“去吩咐下去,以后把朕的茶饮换成桑葚黑枸杞水,还有,朕的去痕膏快用完了,着太医院再配一些去。”
张贵德微愣,觑了眼陛下脸上那道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的痕迹,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他是从东宫就跟着陛下的,也是眼看着陛下怎么从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被先帝一步步历练成如今这般冷沉死寂模样的。
如今能叫陛下重拾几分少年心性的人,也只有那位苏嫔娘娘了。
可苏嫔当初却是实打实把陛下伤得够呛,如果这两人想要碎玉重合,苏嫔娘娘可是得出点力,不要觉得只送个吃食就能万事大吉,哄的他们陛下回心转意了。
……
钟粹宫。
绿枝正在认真教自家主子按摩的手法。
“像奴婢这样,再稍微用点力,陛下久伏案牍,肩背酸疼,这样一按就会舒服很多。”
苏月妩表示懂了,换绿枝坐去前面,上手试着按。
今日午膳时分,她被苏太后叫了过去一块儿吃饭。
席间苏太后不停的说沈珩这几日如何操劳国事,不保重身子,身边儿又没个可心的人,实在是可怜。
苏月妩知道姑母这是想撮合自己跟沈珩。
这也正合她意。
不过旧情复燃这件事,还是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毕竟三年前闹得那么不愉快,若直接跑去大献殷勤,沈珩气怒之下把她撵走,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她今日送了鸡汤面去养心殿,顺便留下几句刺激沈珩的话,是示好,也是试探。
接下来的三天,每到黄昏该用晚膳的时候,苏月妩都会掐着点儿去养心殿,撂下一盒子的膳食,然后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今日也是这样。
待苏月妩离开后,守门的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纳罕。
自那日苏嫔送过鸡丝面后,张公公就吩咐了他们这些人,以后苏嫔若来送东西可以进去禀报。
但人家好似根本就不想进来,把东西送到就扬长而去了。
这好好的争宠机会,苏嫔怎么就不知道把握呢!
养心殿内。
张贵德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往里面看了眼,嚯,这次是一只切割好的焦黄油香的烤羊腿。
他一边把东西放去食案上,一边使劲儿思索该怎么编。
“羊肉健脾温中,益气养血,是上好的东西,想必是昨日苏嫔娘娘觉得送来的青瓜荞面太素,今日才送了这肉食的过来,让陛下补充体力。”
沈珩面色已经沉的不像话了,冷冷看着张贵德:“你昨日还说天气闷热,她选了清素的凉面,而没有送大油之物,是心思细腻,体贴朕。”
张贵德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是体贴嘛,夏日炎热,人们都不爱食荤腥,可真的不吃一点肉对身子也不好,所以昨日娘娘为您的心绪着想,送了素面,今日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又送了荤腥。”
沈珩冷笑,盯着那肥的流油的羊腿看了会儿,问:“张贵德,你实话告诉朕,你是不是收她银子了?”
张贵德立刻委屈喊冤:“陛下明鉴!奴才哪敢啊!”
“朕不是傻子。”
沈珩收回目光,垂眸,语气忽然低沉了下来:“羊肉性热,秋冬食用为宜,她却在这炎炎夏日送来朕朕,根本就是不用心,而且这三日,她连面都不曾露,放下东西就走,只怕是见朕一面都嫌恶吧。”
“陛下……苏嫔娘娘兴许是……”
“张贵德。”
沈珩径直打断他那些哄骗自己的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良久,嗓音微轻地开口:“明日,朕下朝后要和群臣在乾清宫议事,苏嫔若再送东西来,你就代朕拒了,告诉她往后不必费这个心思,既然入了宫,朕就既往不咎,会保她一辈子富贵平安的。”
“嗻……”
张贵德这次没再劝什么。
他看着自家主子黯然的脸色,忍不住的心疼。
为苏嫔娘娘说话本就是为了哄陛下开怀,若陛下都不愿听了,那他又何必多嘴呢。
她好可怜
而对养心殿发生的一切,苏月妩无从得知,她今日送羊腿,只是因为御膳房恰好烤了只全羊,那只肥美的羊腿,还是她使了不少银子才得以拿走的。
此刻,苏月妩正在烛火下看苏府送进宫的家书。
家书一共有两封,都是在向她说明入宫那日马车中途坏掉之事,一封来自冯姨娘,信里交代了审查结果,断裂的车轴事先被人做过手脚,那车夫是苏家家奴,死不承认,可查访得知,他娶的媳妇是云姨娘曾经的屋里人,而事发前几日,他媳妇曾被云姨娘召去了一趟,无故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回家就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给傻儿子买妻,闹得苏府人尽皆知,万般抵赖不得。
这事情联系在一起,任谁都能想清楚怎么回事,车夫两口子都是滑头,然而却胆小如鼠,只要一拷问,必定什么都知道了,可苏自远却不让,只能僵持下来,信中问苏月妩该如何处置。
另一封来自父亲,父亲在信中先是痛骂了云姨娘识人不清,竟以为车夫两口子是可怜的老实人,见他们独子是傻的没姑娘愿嫁,顾念着车夫媳妇曾服侍自己一场,便想着帮一把,这才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去聘妻。
又说这次的事不管有没有人背后指使,车夫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若严刑拷打传出去恐有损苏家名声,直接发卖了便好。至于云姨娘,她现在也是懊悔得不行,生怕苏月妩把事情疑心到自己头上,心疾本就没有痊愈,这下还有越来越重的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