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移事易,苏月妩不能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有皇子,皇子会不会有心夺嫡,就算无心,那旁人会不会仍然加害他,真到那一日了,沈珩对自己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情深意重。
与其求君心不变,不如谋母家支持。
父亲和苏遇安是已经弃了的,舅舅一家隐居青州,几代都没有入仕的意图,唯有庶长兄苏遇则,还算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你那个庶出兄长……”
沈珩果然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随口发问道:“朕隐约记得,他好像科举落榜后就一直赋闲在家,现在做什么呢?”
苏月妩睁眼说瞎话:“他科考受挫,一直在家钻研苦读,后来嫂嫂生了侄女儿,他又欢天喜地满心在女儿身上扑了段时日,最近侄女稍大些了,他才又拾起丢下的功课研读,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沈珩注视着姿态慵懒的苏月妩,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从来没想过,两人还能有这样相对而坐,闲话家常的一天。
“哦,他是你哥哥,定然聪慧,又在家钻研这几年,下次肯定能中。”
苏月妩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敷衍的意思,然而再看沈珩,却是正眸光发亮地盯着自己。
她索性直言:“听说许太傅致仕后,在京中办了一个存英书院,上至耄耋老翁,下到总角小儿,都能进去读书,得许太傅亲自指点,我想让我哥哥也进去。”
沈珩听见许太傅这三个字,才算是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老师的书院招收学子可是极为严苛的,对学识,德行,家世都有要求,阿妩这是想让朕为你哥哥开后门吗?”
苏月妩倾身凑过去,眉眼弯弯:“可以吗?陛下~”
沈珩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可,可以,过些日子是老师的六十大寿,届时朕会去拜贺,然后把你哥哥引荐给他,好不好?”
苏月妩笑了:“自然好了。”
她的得逞之意形于色,沈珩却只觉得开怀。
……
待苏月妩回钟粹宫,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昨日这个时辰去的乾清宫侍寝,直到如今才回来,绿枝和青雯忙接迎了出来。
“太后娘娘派刘嬷嬷来了两趟了,早晨一回,刚才又一回,眼下刘嬷嬷刚走,说是让您回来了就去一趟。”
绿枝禀告道。
苏月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大概能猜出来,姑母是为了侍寝之事找自己,可究竟是满意,还是责怪,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她一下就破了两个先例,一个是在乾清宫侍寝,一个是以昭仪之下的位分整夜留宿帝王枕畔,着实会惹人非议。
苏月妩到慈宁宫的时候,宫人刚摆好晚膳。
苏太后正准备动筷,听见动静抬眸打量了她一眼,轻哼了声:“皇帝总算是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苏月妩见她这情态,心便放了下来,笑意盈盈地行了个常礼,就快步地走上前去:“陛下倒是舍不得嫔妾,可嫔妾这不是和姑母心有灵犀嘛,知道姑母也想念嫔妾了,嫔妾便来了。”
她说着,接过宫女手中布菜用的镶金象牙筷,往苏太后的盘中夹了个饱满的虾圆子。
苏太后正想说她油腔滑调没个正形,就被这一颗虾圆子给堵回去了。
她瞥了苏月妩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啧了声:“难为你还记得哀家爱吃虾圆子呢。”
“嫔妾可不止记得这一样。”
苏月妩一脸骄傲地说着,又往苏太后盘中夹了不少菜肴,大都是没刺没壳的海鲜和肉煨出的豆腐菌菇一类,然后邀功道:“怎么样姑母,嫔妾记得全不全?”
苏太后看着满盘子合自己胃口的菜,难得沉默了须臾。
昨晚另一个侄女儿也来过,哭哭啼啼了半晌,却怎么问都不肯直言,最后扰得她连饭食都用不下,相比之下,倒不如这个血脉浅薄些的。
苏太后叹了口气,放下筷箸,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便会意带着殿内的宫人退下了。
待殿内只剩下两人,苏太后这才问起正事:“你和皇帝这算是和好了?”
“是吧。”
苏月妩乖乖巧巧地在苏太后对面的圆凳上坐好,有些感慨地道:“嫔妾实在没没想到,陛下一点都没有因当年嫔妾任性之事怪罪,对嫔妾……还挺好的。”
苏太后见自家侄女儿这副模样,才算是放下心。
天知道她昨夜听见宫人递来的消息,说皇帝一夜不消停的时候有多么惊悚。
她是真担心那便宜儿子是因为记恨侄女当初逃跑,想发狠把人直接折腾死!
苏太后的心思
除了这桩事,苏太后这次叫苏月妩来,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相谈。
“哀家记得,你与云舒在东宫时便有过摩擦,昨儿个她听闻你侍寝,便来哀家这里哭了半晌,大概意思是觉得哀家举荐了你,要弃她于不顾。”
苏太后摇头叹息:“哀家这个年纪了,并没有亲生的血脉,皇帝对哀家虽敬重,可总是隔了一层的,没有寻常母子间的亲近,你和云舒既进了宫,哀家便是拿你们都当家中小辈对待的,还指望着日后你们陪我这老婆子终老,是真不想看你们之间起龃龉。”
虽然在两个侄女间,她更喜欢苏月妩直来直去,伶俐活泼的性子,可苏云舒在血缘上终究更亲近。
那是她亲堂弟的女儿,每逢年宴便会被苏家人带进宫,几乎每一年苏太后都抱过见过,怎会没有情分。
苏月妩看着姑母点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可心里却有了些不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