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闭了闭眼,狠力揉了揉太阳穴。
确认自己不是出幻觉了后,他麻木地动手把腰带系好,起身就要走。
“陛下!”
陶皇后慌急地抓住他的袍角,待看到沈珩沉重的面色,立刻苍白着脸跪了下去,深深叩首到地上,声音颤抖:“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外间的张贵德和青黛听到这不同寻常动静,忙不迭进来看主子出什么事儿了,然而刚一露头,就被沈珩厉声呵斥了出去:“把门关上滚出去!”
两仆赶紧唯唯诺诺,退了出去,顺便掩上内殿的槅门。
沈珩深吸了口气,看着跪在脚边战战兢兢,再无往日端庄雍容之气的皇后,有些头疼道:“皇后,你先起来。”
陶皇后轻颤着摇了摇头,不住地重复道:“臣妾有罪,臣妾逾矩了,请陛下降罪,臣妾万死,万死……”
沈珩看出她心绪不稳,放缓声音道:“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起来,喝口茶平平心,朕有话要跟你说。”
陶皇后这才四肢僵硬地站了起来,强撑着去喝了口茶,清凉入口,发颤的指尖才稳了些许。
她不敢看沈珩,低头站在那里,心中涌出无限的悔恨。
刚才那些举动几乎压上了一个世家女全部的尊严。
沈珩手指轻点桌案,想着该如何开口。
终于,他出声问:“皇后,你想要怀嗣是为了你们忠国公府,还是单纯的喜欢孩子?”
陶皇后闻言面色大变,立刻又跪了下去,惶恐地望着沈珩道:“臣妾只是想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臣妾绝无二心!忠国公府绝无二心啊!”
沈珩想让她起来,可又觉得一会儿听了自己的话,她还得再跪,干脆就别麻烦了。
他沉声认真道:“皇后,朕不是父皇,问话处处都是试探陷阱,朕是真心的问你,你若是为了忠国公府,朕可以承诺你,纵然你兄长无能庸碌,可看在老国公和你的份上,朕也会保公府满门荣华,且在先帝延一代的基础上再延一代,只要陶家不伤天害理为祸百姓,你的侄子以后也可以不降等袭国公府的爵位,不用你生子去保。”
陶皇后一言不敢发,听到沈珩要把自家爵位再延一代时,眸光才动了动。
沈珩又道:“若是怕膝下寂寞,你是中宫皇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唤你一声母后,你也有照顾教导的权利,实在想要个血脉亲近的,如果你哥哥愿意,朕会允你侄女儿入宫,和荣庆一起教养,或是你从陶家旁支中收个顺眼的做养女,接入坤宁宫亲自抚育,朕都允。”
陶皇后迟疑片刻,望着丈夫,忽不确定地轻声问道:“陛下这是,不想让臣妾生子的意思吗……”
沈珩顿了顿,坦然道:“是,不止是皇后,以后宫里除了苏婕妤,不会再有任何妃嫔诞子。”
陶皇后睁大了眼。
“陛下,这是以后都不打算临幸后妃了吗……”
“是。”
沈珩看向陶皇后,语气已然带着无可转圜之意:“皇后,朕不止把你当成后宫之主,亦当你是心腹之臣,所以才把这些话告诉你,朕除了是皇帝,也是人,实在厌烦极了跟小倌一样左右周全的日子,其它妃嫔那儿,朕之前已下令内务府把份例往上涨了,以后大封六宫,也会慢慢增加她们的尊荣,若还有怨言的,望皇后安抚之,实在安抚不下,便交由朕处置。”
陶皇后已然失语了。
良久,她才缓过神,似开玩笑般轻声道:“原来臣妾等这么让陛下厌烦。”
沈珩:“不曾厌烦,都是身不由己之人罢了,朕怜悯她们,可以在衣食住行上加以补偿,但唯独不想拿自身去做慰籍。”
陶皇后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了,笑着看向沈珩:“陛下放心,臣妾省得的,自会安抚后宫姐妹,不会让陛下和淳婕妤为难半分。”
回头无路
此夜,帝后第一次分榻而眠。
陶皇后自己提出要去矮榻上睡。
沈珩制止了:“朕去睡榻,你只管当没朕这个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
陶皇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都听陛下的。”
次日天明。
沈珩没有惊动陶皇后,到外间唤张贵德更衣,出坤宁宫去上朝。
绣着百鸟朝凤图样的帐幔后,一夜未眠的陶皇后缓缓睁开眼。
她坐起身,拉开帐幔,正好看见刚进来的青黛。
青黛担忧道:“娘娘,昨夜您和陛下……”
陶皇后淡淡打断她:“去储秀宫,把陈答应叫过来。”
陶皇后梳洗穿戴好,用完膳,再去外殿的时候,陈嫣巧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见她过来,连忙下拜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免礼吧。”
陶皇后的面色有些疲倦,在上首坐下,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去。
陈嫣巧站起身,等宫人们都退下去关好殿门,才试探着问:“不知娘娘唤妾身来有何事?”
陶皇后看了她一眼,叹气:“本宫是想跟你说说你姐姐的事。”
陈嫣巧心口猛地一紧,从这声叹息中听出了不好的预感,抬头直直看向上首。
陶皇后满脸愁闷:“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最难缠的,也正是书生了,本宫的哥哥原先给了你姐夫二百两银子,让他和你姐姐和离,他收了钱,一开始应的好好的,可几日都不听消息,哥哥让人去问,他却狮子大开口,又要一千两。”
“我们忠国公府如今虽然外头看着光鲜,可父亲死后,已然大不如前了,这一千两俭省俭省倒是能凑出来,只是哥哥查了查,这袁峰他是个赌徒,赌徒的德行是最信不得的了,如今他非要先拿到银子才签和离书,可若再应了他,难免他不一直要挟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