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送军旗的时刻。
这是我们必须要接受的一个现实,虽然残酷,也得受着。
就像连长说的那句话,“1o5的,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皮。天塌下来也得扛着”
全团各连队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队,前面是旗手高举着自己的军旗。
那天,我在1o5前,做为一班副班长,高举着那个我曾经抗拒或者说厌弃的三角小旗。
当团长正式宣布东路先锋团裁撤的时候,他哭了,政委也哭了,台上所有的2团主官们都哭了。
我们也全部都哭了,无声无息!
团旗开始第一个被接入师军史馆,然后6续是我们各个连队的旗帜,包括那些团史馆的文物。
作为东路先锋团的最后一代兵,师里给了我们一个特殊的允诺——可以在自己的旗帜上签上最后一代士兵的名字,在军史馆里永久保存。
那天,我见到每一个人在签字后,都一边痛哭着,一边亲吻着自己连队的这面旗帜。
曾几何时?我们天天高举着他,在训练场上爬冰卧雪。
曾几何时?我们天天高举着他,一遍又一遍冲向目标阵地。
曾几何时?我们天天高举着他,走进大山、涉过大河,活跃在平原上和城市里。
曾几何时?我们天天高举着他,在大灾的危急时刻,逆行在撤退人流中。
曾几何时?我们的前辈用自己的血把他一遍又一遍的染红。
曾几何时,我们的前辈用自己的生命让敌人记住了这个旗帜上的名字。
今天要交旗了!
我们作为最后一代人,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名字和一生,让他有更多的回忆和记忆。
能保持的是最后一代人的东路先锋老兵不死,精神不灭。
今天,我们交了军旗,还要摘掉帽徽、领花和肩章,再次成为一名普通的群众,回到地方。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刻对于我们的人生,是一个分水岭,将来再看到八一军旗时,我们可能会庄严肃穆致以军礼,但是也只能是站在路的那一边,远远的望着。
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刀郎先生的一歌,能大致表达出当年那一时刻的情景和氛围——“悠远的号声依稀听见,青葱的岁月那么纯粹。熟悉的笑容梦里绽放,迷彩的日子令人沉醉。铁血的浪漫怎能忘怀,久违的风景依然明媚,冲锋的姿态永远眷恋,战士的本色是我永远的依归,闯刀山火海你不皱眉,趟枪林弹雨我不言畏,前方炮火浓你是我的胸膛,后面子弹飞我是你的脊背。。。。。。”
此刻,我们的心已变成的死寂,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悲愤,而且越聚越多,最后爆了出来。
本来,论起在这里的日子,我最多也就不到二百天,与老兵们的不舍相对比,好像不算什么。
可是心里依然还是难以掩盖的不舒服,这就好像一个孤儿,突然被人收养,刚刚有了家的感觉,接着父母突然又不在了,家没了,兄弟姐妹也一下子都没了。
那份心情里,还夹杂着失落,迷茫,以及彷徨。
我甚至都在期盼,是不是能有奇迹生,让我们再留下来?
可是现在看已经不可能了。
最新的命令下达,全团人员分期分批,从老到新,逐级逐次返乡。
按常理来说,每年退伍命令下达后,各级营连最应该忙活的是收拾行李,然后组织相互告别的联欢会或者是新老兵告别会。
可是那段时期,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听见这个命令一样。
没了军衔、没了帽徽、没了枪、甚至没了番号,但是训练居然一天都没停。
老兵们在训练场上不停的跑,新兵们也在不停的跑。
老兵们在格斗场上拼命的摔打,新兵们也在那里滚来爬去。
他们全部都是自的,大家依然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述说着自己心里想的那些说不出口的骂人话。
不爽就是不爽!
很快,作为连里最老的一批兵,老马和老邓就要走了,他们显的格外的安静,只是每天还是不停的在夜里起床,轮流着给我们盖被子。
一般来说,做为班长或排长,每天晚上夜里检查营房,给战士盖被子这是传统,但那也是每天一次而已。
而他们则是每天两次,三次或更多次。
其实我们也睡不着,只能猫在那里装睡。
他们来了,我们知道。
他们走了,我们装作不知道。
老邓破天荒的把这些年的藏品全拿了出来,反正这个日子是不过了,索性让大家乐呵乐呵。
我感觉到那段时间,他做的疙瘩汤,里面的面疙瘩都比以前的大很多。
他总是不停的道着歉,说以前太抠了是想着要细水长流,现在的大方是知道与大家一起是“只有今天,没了明天,过一天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