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何玉铭,坐回了椅子上,把额头抵在手背上重新思考该怎么让何玉铭说实话。
何玉铭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睡衣的衣领,说:“你应该给我买套新的,你的衣服给我有点偏大。”
陈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下去,你不该敌视我,林兰不是我害死的。”
何玉铭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陈澈抬眼看他:“你也许对我有所误解,很多人都这样,以为军统就是旧社会的酷吏,随便抓到一个可疑的人就严刑拷打栽赃陷害。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林兰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她始终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对她也下不了手。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这样敌视我,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没打过她,也没有虐待她。”
何玉铭不笑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把她关在狭小黑暗的囚室里那么多天,还说你没有虐待她?”
“我有什么办法?那时候我无权无势,扯进这样的案子,自身都难保了。我一直在努力帮她洗脱嫌疑,可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根本无从下手。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不做足样子,她就会落到军统其他部门手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
陈澈语气沉痛,“我只是想保护她,谁知道……会变成那样……”
何玉铭看着他的面部表情,试图分辨这种沉痛到底有几分真诚在里面。
陈澈认真地看着何玉铭:“如果我以前做过什么招惹你的事,我跟你道歉。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查出真相,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何玉铭冷笑:“林兰不需要你告慰,我看需要告慰的是你那可笑的好奇心吧。”
“随便你怎么想,我知道说服不了你。我只想请你——拜托你告诉我,林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吧,我告诉你。”
何玉铭说,“她死于自杀。”
“自杀?”
陈澈惊疑地看着何玉铭,无法相信,“可是为什么……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林兰受不了你的冷酷对待,她的‘魂魄’放弃了失去自由的身体,身体就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所以她就是自杀而死的,而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死因。”
“魂魄?”
陈澈笑了,眼神却越来越冷,“你是在编鬼故事吗?”
何玉铭嘲讽地笑笑:“告诉你了你又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看来我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你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说实话。”
陈澈显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阴狠神情,“既然如此,不要怪我——”
“怎么样?要对我严刑拷打试试吗?”
何玉铭挑衅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期待尝试一下?”
陈澈阴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到现在还是一脸全无所谓的表情,“你知道经历过刑罚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吗?”
“无非致死或者致残,还能怎么样。”
何玉铭一脸轻松地说,“你们还能有点新的手段吗?新社会的、不是酷吏的军统大人?”
陈澈有种被蔑视了愤怒,尤其这种蔑视来自一个他自认为已经完全掌握在手心里的人,他正要发作,蝰蛇突然急匆匆地进来:“出事了。”
他在陈澈耳边耳语几句,陈澈戒备地看了何玉铭一眼:“出去说。”
他们在门外嘀咕的时候,何玉铭在床上露出了颇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当天就让何啸铭带兵封锁了城门,严加盘查一切进出的车辆人员。市长痛失爱子,要追查凶手,谁也没办法说他的不是。
问题是他还顺便派人扫荡了那些一直想动却动不得的盘根错节的本地势力,借搜查凶手之名和重兵威胁之实,把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有把柄的抓把柄,没有把柄的制造把柄,楞是收拾得他们一点脾气都不敢有。
老狐狸明面上闹的安平市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不说,暗地里的另一拨人马又紧锣密鼓地追查何玉铭的下落,并且已经着手调查当时那辆黑色轿车的去向。
他们的调查被陈澈的手下发现了,纵然陈澈手下都是擅长隐藏行迹的专业人士,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太过急躁和冒险,一路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老狐狸的人不像陈澈的手下那么擅长追踪调查,但是假以时日迟早会沿着蛛丝马迹找到他们。
且不说事情真的是他们做的,就算这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老狐狸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凭空在安平冒出来的特务势力。就算不把陈澈连根拔了,也少说要扒他一层皮,让他看看在安平到底谁说了算。
蝰蛇汇报完情况,静静地看着陈澈。
陈澈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不冷静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蝰蛇不予置评,问:“接下来怎么处理?”
陈澈吸了口气,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冷静和果断:“让狸猫带一批人,盯住老狐狸的手下,明着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监视。狼獾去给他们制造假线索,最大限度地引开他们的注意。山雀去联系已经被查抄的人家,鸽子联系还没被查抄的,用上所有他们能调动的关系,施加压力阻止他继续封城和追查。”
蝰蛇看了看何玉铭所在的房间:“那他怎么处理?”
陈澈皱起了眉毛,现在的情况,说何玉铭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都轻了,他简直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死他们的定时炸弹。“处理”
掉是最保险的方式,可是他想要的答案还没有找到。
“给他注射p-ii。”
陈澈咬牙切齿地说。